常安乐心下终于平复过来，看着叶孤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但气度不失，仍是一副绝世倾城之容。

想起那日他虽冷着脸表明过自己的态度，眼下却还是对聂诗诗舍命相救。常安乐心下感激不已，不由也反问道：“那你后悔吗？”

叶孤舟看着眼前的人，小小一只裹在布料中，只露出一张清丽小脸，头发散乱成一团，滴滴哒哒仍淌着水，但眸子清澈又灵动。他不由摇着头无奈叹气：“水流湍急，你也不怕万一有个闪失？以前真没看出来，你却也不是个省心的……”

常安乐以为他还因前几日的不欢而散置着气，心里感激叶孤舟愿意拉下面子救人上岸，于是小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乐呵呵道：“我也不知怎么的，这段时日过得着实有些鸡飞狗跳……不过叶公子你不也是二话没说下水救人了嘛——我就知道自个儿没看错，你与那些嫌弃诗诗姐出身的人，还是不同的……”

叶孤舟就这么看着常安乐缩在一团五彩花布里没心没肺地冲着自己笑，眼角弯弯，显得几分天真又带几分傻气。

一瞬间心中某些坚硬硌人的东西就变得柔软起来，那些个埋在自己心中如针一般扎得他意难平的往事，忽地就没那么在意了。只因为对方是常安乐，叶孤舟忽然就有了想一吐为快的冲动。

叶孤舟神色渐渐落寞下来，额前的湿发挡在眼前，眼中眸色明暗不定，像是陷在某个久远的回忆中。

半晌，他用一种从未出现过的艰涩声音缓缓道：“其实我娘亲，年轻时就是船舫上的卖唱姑娘……”

常安乐只觉得声音远得像是天边传来，待听清楚后不由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可叶夫人她……”

叶孤舟知道她要问什么，淡淡说了一句：“我从小就被接到叶府，寄养在她身边，叶夫人只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常安乐有些明了，她以前不是没听说过，一些有头有脸的商贾富人，若在外与别的女子生下了孩子，都会想尽办法给他们按上个好听的出身。所以那些娃娃往往会被接回府，交由正室抚养。可那些正妻夫人，这毕竟养着的是自己夫君与别的女子的孩子，个中滋味，也只能自己体会了……

似知道常安乐会想到什么。

叶孤舟淡淡笑了笑，然后道：“母亲待我，倒真是不错的——起码在外人眼中，从未苛待过我半分，我爹倒也是欣慰不已。”

但他的表情却又是渐渐暗下去，继续说道：“但到底，她不是我的亲娘。我的亲娘，当时是京城坊间有名的花魁，相貌生得极好，一手古琴弹得名动京城——我爹被她深深吸引，纵使他那时已有家室，叶家反对迎我娘进门，但我爹还是坚持与我娘亲在一起，后来便又有了我……”

常安乐静静地听着，她有些明白叶孤舟对聂诗诗的反感抵触。因为或多或少，叫他看到了自己身世的影子。

叶孤舟却又是轻轻地笑道：“我爹终归没能抬我娘亲进府，我就这样出生在船舫上，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过我爹倒还算有些良心，每隔一段时日会来看我们，给些银两供我们母子花销。但始终不提接我们回府的话……”

叶孤舟不笑了，神情彻底灰败成一片，有些自嘲道：“所以说啊，之前再怎样山盟海誓的两个人，最后连一个承诺都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