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褚，我会报恩，但绝不会是以身相许的方式。”
她面色坚毅，站在那薄窄地护栏上，仿佛站在悬崖边上的海燕，随时可以俯身冲向波涛汹涌的大海。
子褚脸色冷得几乎可以冻出冰渍，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脚下的步子稍稍往前走了一步。
“如果，我坚持要以身相许呢？”他根本不打算用其他方式，只是目前……
九方不轻摇头，脸上的坚毅似乎淡了一些，眉目间原本的惊慌失措，已经再这护栏之上散去，留下了只属于九方城前城主的从容与淡然。
“如果你要坚持，那……我便现在，将这条命，还给你。”
“你——”
“我……”
夜空中，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二楼的阳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径自从空中飘落。
“轻轻！！”
子褚赶到护栏边上时，看到的，抓住的，只是一片空白。
掉落下去的九方不轻，脸上带着淡淡的解脱，以及熟悉地淡笑，在朝他告别。
子褚，我离开是为了自由，却如果因为报恩而被束缚，还不如……
还不如……永远漂泊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之上。
无论如何，在海洋里的九方不轻，都是自由自在的。
子褚的俊脸，在黑暗中，白了几分。
嘭——一楼的温泉浴池荡起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水花高高溅起，几滴水珠溅到了他下垂抓了虚空的拳头上，带着寒冰般的尖锐，刺入他的心脏，微疼。
如果，他在快一些……
快一些什麽呢？
子褚的黑眸中一股风暴正在凝聚，他紧紧注视着下方渐渐散开的水花，只是水花散去，恢复平静的水面却因为没有灯光而显得黑暗，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呼吸紧了紧，下意识地转身，大步朝楼下跑去。
“少爷，您怎么了？您这是去哪里呀少爷！”
管家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少爷脸色难看地跑出来，顿时连忙跟了上去。
管家的声音自然惊动了都邑，都邑几乎想都不想，越过管家追上去，却不想，来到后庭的温泉浴池，便看见他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平静地温泉池面上，一注水花猛地溅起，紧接着，是那在昏暗光线下，涌出来的……女人。
啪——管家气喘吁吁地将温泉浴池的白灯打开。
一霎间，灯火通明，也让原本在黑暗中的人，都露出了真实面目。
美人出浴。
温泉里的，那一头浸湿了的黑发滑落，一身白衣素颜的女人，半个身子落入泉水中，带着水珠地脸，在灯光下，妖艳而迷人。
只是她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惊慌。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立着，面色平静而从容。
一如——
站在池边上的子褚一样。
子褚。
都邑忍不住内心的震撼，看着站在池边的子褚，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毫无保留的全部放在泉水中的女人身上，看着他身上那套凌乱没有丝毫风度礼节的睡衣，看着他……那双下垂地手，紧紧握紧的拳头。
是……露出了情绪的……太子爷。
而浴池了的九方不轻……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就在都邑疑惑之下，池里池边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
“轻轻，上来。”沙哑地男声里，似乎压抑着什麽。
九方不轻微微摇头，说：“子褚，我是认真的。”
“你——”
“除了以身相许，其他的我都可以帮你。”
子褚眯了眯眼，闪过冷厉的光，“你已经是我的人。”
除了以身相许，他什麽都不要。
似乎想到了他的想法，九方不轻继续说：
“如果你要坚持我以身相许，那麽，我便将这条命还给你。”
她伸手，轻轻在水中划了一圈，看着自己的那只纤细而苍白的指尖，轻笑。
“其实仔细想想，我是在海上出生的女儿，死在海上，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自由。你救我——”
“我答应你。”
九方不轻愣住，下意识地抬起头，便看见面无表情的子褚，正一步一步地走下池中，朝她走来。
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却因为他的话，而停了下来。
“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
几个大步间，子褚在她面前站定。
她怀着微弱的希望，问：“一言为定？”
子褚伸手将她打横抱起，轮廓分明的下巴紧绷成一个僵硬地弧度。
“一言为定。”
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刻里，子褚的内心里，经过了怎样的变化，才有了这个决定。
“你——”那为什麽还要抱着她？！
她刚想问，却只见子褚抱着她离开池子，头也不回的说：“都邑，叫医生。”
从二楼高台跳下来，即使楼下是足够深度的温泉浴池，子褚也无法忘记，自己那一刻停止的呼吸声。
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都邑才缓缓回过神。
“是，爷……”
原来，是这样……
原来九方不轻是因为……以身相许，选择跳下了浴池。
她说……
如果你要坚持我以身相许，那麽，我便将这条命还给你……
都邑有些出神，若不是管家及时出声。
“都邑先生，您怎麽了？”
“没什么，去通知医生过来正屋一趟。”他收起自己的心思，恢复了不言苟笑。
“好的，先生。”
管家立即去通知医生，良好的职业素质让他根本不会多问一句。
留下原地的都邑，却下意识地看着那个已经恢复平静的温泉浴池，哪里，仿佛还站着一个影子，在他的脑海中，如同海市蜃楼般，久居不散……
二楼——
“把湿衣服换了。”
他身上的睡衣还在滴水，却在第一时间将九方不轻送回了浴室，开了热水，又转身去衣物间拿了一套新的睡衣给她。
“……谢谢。”她有些迟疑的接过，下意识地说：“你也去……换衣服？你的衣服也湿了。”
“嗯。”
子褚看着九方不轻进入浴室里，关上门，才转身，去了另一个浴室。
站在淋浴下的九方不轻，任由热水打在自己身上，沉寂了许久。
刚刚那样的举动，无疑是疯狂的。
如果不是她在回头时看到了楼下那个就在前不久看到的温泉浴池，她甚至还不知道该怎麽解除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