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种种如幻灯片一般在贺铮脑中闪过。
她笑吟吟站在门口等他,一直跟在他身后,试图与他说话,还有……
贺铮夹着烟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他想到了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色盒子,她看到盒子滚落后翻天覆地的神情变化……
周围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贺铮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又沉重,每一下,都能扯出钝钝的疼。
他不怕疼,可这疼痛中的悔意,却让他无力招架。
他将吊着长长烟灰的烟头摔在地上,转身快速步入里屋。
整栋别墅灰暗又安静,不见一丝声响,就像根本没有人在一样。
贺铮本能的要见她,从车库到二楼的这段距离都让他急不可耐。
这股冲动,在他手握上冰凉的门把手之后,一下子冷却下来。
他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缓缓松手,又放轻脚步下了楼。
她应该还在睡吧。
昨天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都快三点了,她该有多困。
从二楼高高望下去,贺铮恍惚看见了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的背影,心底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陌生的酸涩感觉令他喉咙一滞。
想到陈姨刚刚说的话,他静悄悄步入厨房,看着灶台上的红色铸铁锅出了好一会神,才伸手把锅盖打开。
汤底早就凉透了,就连锅盖上细细的水珠也是冰凉的。
旁边盖着一个透明盖子的沥水盆内,有一小堆已经干硬的面条,最上面一层的边缘处,甚至都干得变了颜色,微微向上翘起。
贺铮咬紧牙齿,整个人紧绷得厉害,如同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他轻轻放下锅盖,将一整盆干硬的面条直接倒入冰凉的汤底内,然后端着锅走到餐桌。用筷子拨了拨,就闷不吭声的往自己嘴里大口大口送。
汤凉了,有些油腻,面条粗细不一,有几根太粗的还有点夹生,表面那一层更是干得咬起来咯吱咯吱响。
贺铮却吃得越来越快,好像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他抽了一晚上烟,又突然吃下这么多冰凉的东西,胃部用绞痛抗议起来,但是他动作丝毫不停顿,还在无声的低着头继续往自己嘴里塞面条。
快乐与酸涩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在胸腔翻滚。
这就是他十九年来,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也是他十九年来拥有过最美好的东西。
贺夫人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生日,不仅是旁人,连他自己都不愿再想起这一天。
但是现在,有一个女孩,为他亲手做了长寿面,还准备了生日礼物。
而这份礼物,却被他自己打碎了。
……
陈姨进来时看见这一幕,隐约意识到昨天晚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与她想象不同的事,她有些担忧的小声道,“先生,我给您热一热您再吃吧?”说着,就要伸手去端那个铸铁锅。
贺铮却用胳膊护住锅,看也不看她的说,“不用。”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面。
陈姨暗叹一口气,正在犹豫,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便赶紧离开里屋,出门打扫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