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沐夕颜沉默地烧着纸,古樊没有子嗣,守灵的只有她还有古樊的那些部将,副将想劝她带顾昀昱回去休息,被瞪了一眼后再不敢上前。
沐夕颜总觉得心中烦闷不堪,这一路走来,人越来越少,到最后,会不会只剩她一个人。
“父皇?”
身侧昏昏欲睡的顾昀昱惊喜地叫起来,沐夕颜猛地回过头,那个本该在大明宫中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先是抱起顾昀昱,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怎么了,傻了?”
“怎么过来了?”沐夕颜呆呆地看着他黑色常服上的暗金龙纹,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顾承熙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皱了皱眉,放下顾昀昱,接过不言递来的香拜了三拜后,吩咐道:“不言,把昱儿带去休息。”
沐夕颜被他一路拉出前院,在她住的院子里停下,沐夕颜抬头看着他,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来了呢。”
顾承熙低头吻住她,如水月光洒了两人一身,沐夕颜愣了一下,推了推他,“不要在这里……”
这里是古语嫣的家,沐夕颜不愿意在此与顾承熙有更亲密的举动。
顾承熙抱紧她,“有那么急吗?连派人通知朕一声都做不到吗?”
“城门的士卒难道没有上报吗?”沐夕颜才不相信她带着顾昀昱和一队亲卫深夜出城,城门口的守卫敢不上报,“所以你是以为我偷偷离开了吗?”
“日后不许再这样了。去哪儿都要先告诉朕一声。”顾承熙吻了吻她的额。
沐夕颜笑了一笑,算是答应,道:“我若要离开,也不会带那么多人啊,我肯定是独自一人一马……”
“你敢!”顾承熙打断她的话,抱得更紧了些,“朝中事多,朕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你若是不愿意走,便多留几日。你在,雍阳军也不至闹出什么乱子来。”
沐夕颜抬头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些泪意,汤国维的人现下正是群龙无首,吴燮一党又大肆揽权,他竟然就为了她专程跑了这一趟。
雍阳军军纪一向严整,加上沐夕颜坐镇军中,过了古樊头七部将们推选了新的主帅,倒也相安无事。
“昱儿,和姑姑说说,这些天在军中看见什么有趣的事了?”回京时沐夕颜速度慢了许多,不似来时那般紧急了。
顾昀昱一件一件说给她听,沐夕颜听出他语气中的向往,不禁莞尔,“等黑甲军回来,姑姑带你去看更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冲出一群黑衣人来,沐夕颜勒住马,微眯着眼打量着为首的人,“拦路者何人?
一块玉牌携着风朝她飞来,沐夕颜反手接住,“明镜山庄”几个字已有些许磨损,沐夕颜手微微一用力,玉牌碎成几块,“怎么,新仇还是旧恨?”
“收人钱财,取你性命。”为首者有些恼怒。
“哦。”沐夕颜如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那便是近日才有人想对她下手了,“这话从前明浮屠也说过,后来……呵,就没有后来了。”
这话彻底激怒了黑衣人,他们一拥而上同亲卫缠斗在一起,沐夕颜抱紧顾昀昱,“怕吗?”
顾昀昱摇摇头,沐夕颜只当他是不好意思,笑了一笑,抽剑握在手中,为首那人功夫不错,避开两个亲卫之后直扑沐夕颜而来。
沐夕颜抱着顾昀昱跃下马,左手护住他,右手持剑,“谁派你来杀我的,我出双倍的价,你去把他杀了。”
那人犹豫了一下,沐夕颜的剑已经抵到了他颈间,沐夕颜冷冷勾起唇,“知道你和明浮屠的差别在哪儿吗?你多了一分贪欲,就会少一分生机。”
剑锋划开那人脖子的一瞬间,沐夕颜翻手挡住顾昀昱的眼睛,司夏递过一张方巾,沐夕颜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唔,许久没有见血了。”
“将军,你没有留活口。”司夏淡定地提醒道。
“哎呀忘了。都救不活了吗?”沐夕颜蹲下身理了理顾昀昱的衣服,“留了也没用,他们不会说的。把他们身上的玉牌都给我收起来,我来想办法。”
顾昀昱眼睛亮亮的看着沐夕颜,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沐夕颜有些吃惊,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还真是个天生的帝王。”
“夕颜姑姑。”一进府,苏念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顾昀昱如同愤怒的小兽一样四处寻找着这个要抢他姑姑的人,苏念当初被苏眉抱回来时其实便已经满周岁了,只是身子弱小不大看得出来年纪,这些年养在秦爷身边,身子长壮了,看起来年长顾昀昱几岁都不止。
苏念一身雪白的剑袍笔直地站在树下,璇玑取下沐夕颜的佩剑,道:“秦爷云游四海去了,说是让念公子住到将军府来。”
“这个老不死的。”沐夕颜低声骂了一句,召开陈伯,“以后就让念儿和昱儿睡一个屋吧。”
顾昀昱眼睛立刻瞪圆了,陈伯也有些为难,“将军……这……这毕竟是太子殿下啊。府中空房间还多,您让念公子再挑一个吧。”
“不必了。就按我说的做吧。”沐夕颜挥了挥手,从司夏手中接过那口袋玉牌,“我今夜要去桃林,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包括你们两个小家伙。”
点燃了金燕,沐夕颜仰面躺在小榻上,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系着的雕着夕颜花纹的玉佩,嘴角有了些许笑意。
“师姐。”不多时,苏眉脆生生的声音在桃林里响起。
沐夕颜坐起来,指着那口袋玉牌,道:“你们燕子巢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清剿明镜山庄的余孽吗,我怎么觉得越剿越多呢。”
苏眉翻了一翻,从怀中摸出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玉牌,沐夕颜执灯凑了过去,“这是浮屠的腰牌?你一直贴身揣着?”
“嗯,我怕嘛。”苏眉随口应了一句,仔细观察起来。
沐夕颜闻言一笑,怕,她竟也有怕的事情,是怕他恢复记忆重建明镜山庄,还是怕他一走了之剩她一人做那不败不灭的燕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