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拢了拢搭在她腿上的锦被，“你也知道这些年你身子遭过什么罪，偏偏这孩子又来的不是时候，纵使我使尽浑身解数，最多也就保她七个月，俗话说七活八不活，届时可就只能看造化了。”

苏眉抬头看着沐夕颜，“师姐，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沐夕颜握住她的手，道：“只要你想好了，留下便留下吧。”

正月初三，宫中又来了人接沐夕颜入宫，说是玉嫔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要她一并去沾沾喜气。

玉嫔宫中围满了前来道贺的嫔妃，郑德引着沐夕颜走进去，吴湘芷看见她，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襁褓递过去，“沐相也来抱抱小公主吧。”

沐夕颜勉强笑了一笑，摇头道：“我没抱过孩子，别摔了公主，还是娘娘抱着吧。”

顾承熙伸手牵过她，道：“男孩儿取名为昀翰，正说着为女孩儿取什么名你就来了，那不如你来想？”

“我？”沐夕颜微微皱起眉，“还是让玉嫔想吧，我怎好夺了公主母妃的美差。”

玉嫔还有些虚弱，却仍撑起身子道：“公主能得沐相为她取名是她的福气，嫔妾才疏学浅，还请沐相莫要推辞了。”

沐夕颜轻轻拨开襁褓，仔细看着公主还有些皱巴巴的皮肤，原来孩子刚出生时是这个样子，她的孩儿倘若能出生，也该是这个样子吧，她看了许久，仿佛这个孩子就成了她的那个孩子，不自觉地轻声想了找个唤道：“朝歌。”

“朝歌？嗯，不错。”顾承熙笑着点点头。

玉嫔也微微阖首，道：“嫔妾替朝歌多谢沐相赐名。”

沐夕颜苦涩地笑了笑，站到一边去不说话，自然是好，她想了许久，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顾承熙，孩子就没有了。

顾承熙召开郑德，“传旨，玉嫔盛氏，生育皇嗣有功，加封为妃，封号襄。”

“阿薰，十八在你那儿？”回到南书房，顾承熙突然开口问道。

沐夕颜点了点头，道：“我不信主上会让人到我府上来带走她。她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顾承熙牵着她坐下，无奈地笑笑，道：“好了，便依了你了。明日初四，各地的藩王该陆续进京了。”

“宁王也会来？”沐夕颜扭头看着他，“若他要来，大可直接在帝都扣留他，巡防营可以立刻接管他的卫队，同时年前便驻扎在宁地四周的军队可直接进入宁地，左右不过一场战争罢了。”

顾承熙笑了一笑，眸中却不见什么笑意，“就怕他不会来，毕竟他不是看不见我们部署在宁地四周的兵力。”

沐夕颜托着头皱起了眉，道：“他有那个胆子敢不上京朝拜？”

“难说。想来与他撕破脸皮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万一他称病留在宁地……”顾承熙没有接着说下去，大家对这场仗的发生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谁都不想先动手。

“那你就降罪于他，理由便是他罔顾天威。”沐夕颜勾唇一笑，“他心里有鬼，必然过度解释旨意。况且以我对明镜山庄的了解，他们一定会积极怂恿宁王起兵，我就怕他不反，白白浪费了我为他特意布置的兵力。只是我记得，宁王妃乃是宋国安藏公主，宋国可会参与其中？”

顾承熙摇摇头，“宋国不会为了一个多年前嫁出的公主而与大宣为敌，就算有万一，王姊在陈国也能照顾一二。”

宁地宁王宫中，一身华服的美艳女子端着茶走进书房，“王爷，明镜山庄的庄主不日将抵达宁地与你共商大计。”

书案前面色阴沉的男子抬起头，“安藏，明日诸王都会启程入京，本王若不去，岂非惹人怀疑？”

宁王妃安藏勾唇一笑，道：“王爷糊涂了吧，若此时进京，倘若陛下直接在京中动手，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王爷大可称病不作理会，陛下想必不会降罪于患病之人吧。”

顾承赫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爱妃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安藏微微一笑，余光瞥了瞥书案上卷起的画轴，道：“那妾身便回房去了，王爷莫要太过劳累。”

书房门缓缓关上，顾承赫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他嫌弃地擦了擦手，推开安藏端来的茶，小心翼翼地展开画轴，怜爱地抚上画上笑靥如花的女子的脸，柔声道：“淳儿，你等着本王，本王就快替你报仇了。”

“公主，您明明看见了那画，为何还……”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安藏顺手摘下一枝红梅，在手中把玩着，漫不经心道：“那不过是个死人，本妃何必放在心上。只要他给我我想要的，他心里的人是不是本妃，我不在乎。他喜欢死人，就让他喜欢着吧。”

城外山坡，披着大氅的浮屠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巍巍帝都，那一年顾承熙风光回朝，明家一族刹那间分崩离析，他的师父师母，师弟师妹在燕子巢的追杀下一个接一个离开，只有他潜伏在苏眉身边多年，悄悄地聚集起散落在各地的门人，只是明镜山庄早已不复从前的鼎盛，只能依附吴燮，依附宁王。

“庄主，安藏王妃已多次来信催促，不能再耽误了。”手下提醒道。

浮屠点点头，执起了缰绳调转马头，冷冰冰的声音在风中散开：“把礼物送到刑部去。”

宁王称病无法入京朝拜的折子很快送到了帝都，沐夕颜看完后，轻声道：“藩王朝拜之后便是春猎，我想宁王如果要起兵的话，一定会挑那个时候。届时京中兵力空虚，群臣无首，诸王也不在封地无法及时勤王，他正好乘虚而入。”

段晚亭点点头，接着说道：“宁地以匪乱为名，封地内连年征兵，兵力远超其他藩王，如此多的人马若被堵死在宁地，万一逼至绝境绝地反击，那我们也很难对付。主上以为呢？”

顾承熙轻叩着桌案，沉思片刻，问道：“阿薰，除了黑甲军，你最看好哪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