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抱着玉罐坐在扶摇山下的废墟上，果然，他认识的燕子娘还是那般的决绝，一把火焚了他们所有的过往，一转身留下了生者无尽的惆怅。

原本院子里的几棵梅树也都烧死了，他记得她很喜欢梅，每每开花时总要让他摘下一大捧插在白玉瓶中。

“师父你回来好不好，回来我还给你摘梅花。”浮屠缓缓抱紧了玉罐，低下头哽咽道，“师父，我……我想你，我想你……”

脚步声由远及近，浮屠缓缓抬起头，是沐夕颜和段晚亭两人。

沐夕颜冷冷地看着浮屠，“小十八在哪儿？”

浮屠拍了拍手中的玉罐，段晚亭皱起眉，“什么意思？”

“我把她火化了。”浮屠低下头道。

沐夕颜身形一顿，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她顺手拔出段晚亭的佩刀，闪身上前将刀抵在浮屠颈间，眸子通红，“你为什么这样对她？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浮屠抬头看着她不说话，沐夕颜喘息愈发明显，她在努力克制。

段晚亭怀中的明俪突然一下哭了起来，段晚亭哄了哄没有作用，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沐夕颜，沐夕颜用力将刀扔在地上，起身抱过明俪，轻声哄道：“阿酣，乖啊，沐姨在这儿呢，乖，不哭。”

段晚亭看着浮屠怀中的玉罐久久沉默，他竟连小师妹的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浮屠，小十八爱极了你，我知道她不想让我杀你，但从今往后我也不想再看见你，否则我不能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起来，看看你的女儿，小十八用命生下的孩子。”

浮屠眼中有一瞬的茫然，他小心翼翼地把玉罐在地上放好，踉跄着起身走到沐夕颜身边，沐夕颜狠狠地盯着他，不情愿地把襁褓掀开一个角，明俪脸上还挂着泪珠，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浮屠，眉目间的模样与苏眉简直一模一样。

“小十八早年伤了身子，还不到七个月就难产生下了她，名字也是她取的。”沐夕颜抬头看了浮屠一眼，别扭地转过头，“叫明俪，伉俪情深的俪。”

小小的一个襁褓紧紧地抓住了浮屠的心，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他们的女儿，这真的是他明浮屠的女儿，他看着沐夕颜，犹豫了一下，沙哑道：“我能抱一下她吗？”

段晚亭点点头，沐夕颜冷着脸将襁褓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怀中，自己独自走到一边去。

浮屠抱着襁褓的手有些僵硬，她生命的延续就这样真实地在他手中，他想仔细看看她的样子，又担心风吹着她，原来为人父竟是这样的感觉。

像是与他有心灵感应一般，明俪慢慢止住了哭声，继而竟咯咯地笑了两声，沐夕颜咬着唇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小十八，你看见了吗。

浮屠已是热泪盈眶，他低头埋进襁褓中，亲了亲她柔嫩的小脸，随即低声呜咽着，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都是他。

沐夕颜擦了擦眼角的泪，从他手中抱过襁褓，“孩子就留在相府里，我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你立刻给我滚出帝都，别逼我当着孩子的面杀了她爹。”

浮屠缓缓跪下，低声道：“多谢。我欠她的，欠你的，我会还的。”

“不必了，我妹妹的命你能还给我吗？滚，别再让我看见你！”沐夕颜咬牙道，她走到玉罐边，轻轻拭去了上面的灰尘，“小十八，师姐走了，你要好好的，别再让我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