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摆上宴席,那夜喝了乌幽台多少好酒顾承焱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沐夕颜耍酒疯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早朝沐夕颜浑浑噩噩地熬了过去,顾承熙皱着眉不时看她两眼,无奈道:“退朝,沐夕颜随朕去南书房。”
“不言,吩咐煮一盏杏仁茶来。”一进南书房,顾承熙便黑着脸吩咐道。
沐夕颜扶着桌案坐下,轻揉着太阳穴,顾承熙瞥了她一眼,道:“又是和谁喝成了这样?看来朕日后是要下令乌幽台和段府都不许有酒才行啊。”
沐夕颜伏案浅笑着望着他不说话,眼中似有碎金浮动般的灵动,又似三月春风化雨般的温婉,她醉后微醺的模样一贯是他入骨的眷念,顾承熙没了一点儿脾气,揽过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轻轻给她揉着头,“府里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还这么难受?”
“没事儿的。”沐夕颜闭上眼,“一会儿就好了。”
顾承熙拿她没有办法,任由她躺在自己腿上睡着,不言端着茶走过来,道:“陛下,敬王爷来了。”
“他还知道回来啊。看来她是和老四喝成这个样子了?”顾承熙哼了一声,“传。”
顾承焱神清气爽地走进南书房,拱手一拜,“臣弟见过皇兄。”
“行了,起来吧。”顾承熙点了点头,道。
顾承焱看着枕在顾承熙腿上的沐夕颜,挑了挑眉,咂咂嘴道:“好一个君王不思朝政偏宠妖妃的场面啊。”
顾承熙随手拿起一本奏章扔过去,笑骂道:“那这些东西你来?朕看你在外几年愈发没有规矩了。”
“臣弟不敢。”顾承焱在桌案边坐下,双手奉上奏章,道。
顾承熙低头看了一眼沐夕颜,一手捂着她的耳,稍稍放轻了声音,道:“此次回京可还要走?”
顾承焱微微一笑,道:“这五年臣弟已经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实在是不能胜任任何任何官职了,皇兄还是莫要为难臣弟了。臣弟已经打算好了,在帝都停留几日,就带卿卿去陈国看幽谷兰,若是时间正好,也许能见上王姊一面。”
“你啊你啊,从前那样不羁潇洒的人,竟就这样敛了性子,甘心孑然一身浪迹天涯?”顾承熙戏谑地笑笑,道。
顾承焱喝了一口茶,道:“起初臣弟也觉得有些许不适应,可慢慢也就好了,卿卿十七岁便嫁给了臣弟,从前只觉得她性子温婉沉静懂事大方罢了,可她一走,臣弟才恍然发现她对臣弟竟是这样重要。这或许就是那些文人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顾承熙笑了笑,道:“从前朕怎么不知你是这样用情至深的人。”
“皇兄后宫佳丽三千,怎能知道。”顾承焱与他相视而笑,道。
笑声中沐夕颜缓缓睁开眼,眼底是难以言说的寒凉,她从来都知道的,顾承熙的爱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可是她还是常常会幻想。
从前她在暗卫营时从不幻想这些,那时她知道她与他隔着河山万里,隔着深山巨谷,他是她触及不到的远方。
可是每每当她如此真实地依偎在他身边,她又会有那么一丝半点的执念,她享受着历朝历代从未有人享受过的无上荣耀和极致宠爱,却还痴心妄想着得到一个君王全部的爱。
求而不得的失望不是他的无情,而是她的僭越。
半月后,所有的时疫病人尽数痊愈,东宫也终于解封,升平第一时间就偷偷跑了过来。
“太子哥哥,念哥哥,你们看它乖不乖?”升平怀里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狗,甜甜地笑着问道,“我可是趁着母后礼佛时偷着跑出来把它带给你们看的。”
顾昀昱认出这是前段时间番邦进贡的一只小狗,当时后宫中几个得宠的妃子都十分想要,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了升平。
苏念大病初愈还有些虚弱,坐在石桌边浅笑着看着她,“嗯,不错,只是公主,你能带着它跑出来,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没说罢了。”
升平嘟嘟嘴,弯腰放下小狗,道:“它鼻子可灵了,地下埋了什么东西它都能闻出来,不信你们试试。”
顾昀昱挑了挑眉,顺手拿过苏念刚喝了药的药碗,“我就不信,来试试,若是它能闻出来,我与苏念便答应你一个要求。”
“你拉上我干什么?”苏念瞥了他一眼。
“好。”升平展颜一笑,她的什么要求不会得到满足,她要的不过是他们的这个承诺罢了。
“大哥,太子哥哥。”稚嫩的童音在门口响起,三人回头看去,只见明俪松开沐夕颜的手,朝着他们跑过来。
顾昀昱抱起她转了个圈,道:“阿酣长高了些呢。”
升平凑过去,“阿酣一来只叫两个哥哥,姐姐可是不开心的。”
沐夕颜笑了笑,苏念站起身来让她坐下,“姑姑今日怎么这般清闲?”
“阿酣说想哥哥了,吵着让我带她过来。”沐夕颜抬头看着闹成一团的三人,嘴角隐藏不住地上扬,身在皇家,还能有如此手足之情,这才是顾昀昱与升平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地方。
“沐娘娘。”升平乖巧地走到沐夕颜身边屈膝行礼。
沐夕颜俯身扶了她一把,“公主快起来,今日又是偷偷过来的?”
升平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沐娘娘莫要打趣升平了,我过去玩了。”
苏念默默地站在沐夕颜身边,看上去似乎有话想说,却又迟迟开不了口。
“念儿,姑姑同意用你试药,你可怪我?”沐夕颜突然开口问道。
苏念摇摇头,“姑姑身居高位,自然应该以全局为重,念儿明白的。”
沐夕颜叹了口气,道:“我纵然大权在握,可你们仍是我的孩子,你嘴上说着不怪我,可心中还是有些许委屈的吧,我与你璇玑姐姐不是没有商量过,究竟是不是真的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可我们都明白,时疫多拖一天,大宣就会风雨飘摇一天,与整个大宣比起来,我们任何人都是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