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书记看着这个谦逊的后辈,颇为惊讶。
或许,他没料到,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破”了。
顾小岚真诚地对严书记说道:
“严书记,先前怠慢了您,确实是我们的不对,我非常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请您谅解,我们刑警身上,也有自己的职责。”
说完了这番话后,顾小岚低下头:
“抱歉。”
严书记痛失爱女,心情难免很悲痛。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半晌之后,他才用低沉的语气恳求道:
“那,我可以看一眼我的女儿吗?就一眼。”
年轻男女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严书记。
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个市高官,用得着“低声下气”去求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吗?
顾小岚心中一震,踌躇着回答道:
“这……好吧。”
“那请您跟我上去。”
严书记神色悲痛地点了点头,年轻男女扶着他,跟着顾小岚走去。
到了法医室门口,顾小岚小小地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从法医室传出金属碰撞的“叮当”的声音。
小周问道:
“谁?”
“我,顾队。”
“那个,周法医正忙,要不您待会儿再来吧。”
收到这样的回答,严书记流露出失望又无奈的神色。
顾小岚撇了下嘴角,失望地问道:
“那还需要多久呢?”
“两三个小时。”
顾小岚不安地看了严书记一眼。
“哦,那谢谢你了啊。”
“没事儿。”
严书记叹了口气。
顾小岚看着满脸悲痛的严书记,皱了下眉头,试探着问道:
“那个,您看您是再等等……”
顾小岚从严书记的眼神里,看到了偌大的悲痛和难过。
她不由得蹙起了眉毛。
严书记悲伤地抬了抬手,沉重地摇了摇头,就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语气低沉又悲痛地说道:
“不用了,就让篠篠,留在这里。”
然后,严书记用手掩面,低声而泣。
年轻女人赶紧温顺地拍着严书记的背,温柔地安抚道:
“老爷子,节哀。”
旁边的年轻男子也赶紧安慰着。
顾小岚难过地垂下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
一个人如果连死亡都不怕,那他还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顾小岚平静下来,语气和缓地说道:
“严书记,我先带您去我们接待室坐坐吧,刚好,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死者严篠篠的相关情况。”
“老爷子,去吗?”
严书记点了点头。
下午两点。
审问室。
审问室里坐了四个人:
顾小岚、齐思琪、计炀和乔燃。
不多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
四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门口。
平川点头哈腰地对严书记说道:
“严书记,您请进。”
严书记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他温和地点点头,走进来时,快速地扫视了四人一眼。
顾小岚起身,礼貌地指着面前的空座位说道:
“严书记,您请坐。”
“好。”
顾小岚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资料。
“死者,女,二十二岁,严篠篠。”
顾小岚拧着眉毛,试探着询问严书记:
“那个,您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我要开始提问了。”
严书记点点头:
“嗯。”
顾小岚快速地瞥了严书记一眼,他的脸色发黑,还有些悲伤,也看得出有几分紧张不安。
顾小岚咳了几声,目光看向资料,公事公办地问道:
“您与被害人严篠篠是什么关系?”
“父女。”
“您能简单说一下,您和死者的关系如何吗?”
严书记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难过地感慨道:
“我这个女儿,从小缺乏父爱,而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得了绝症去世了,我因为工作原因很少照顾她,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啊。”
顾小岚默默地记下笔录。
“死者严篠篠的性情如何呢?
严书记羞愧地扶额,后悔地答道:
“篠篠自从她母亲去世后,性情大变,我那个文静乖巧的女儿,在背地里认识了一些狐朋狗友,经常厮混在一起……篠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这个父亲造成的……”
顾小岚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她生前有没有跟人结过怨,有没有什么仇人呢?”
严书记碰了下额头,思索后答道:
“篠篠这个性子很矛盾,有人喜欢,也有人恨,她确实跟人发生过冲突,但还不至于有人想要报复她,仇人应该是没有的。”
“那您能说一下,被害人严篠篠在被害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呢?”
严书记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深沉起来,他慢慢回忆道:
“要说起异常的表现,我想到一个,不知道算不算……”
顾小岚淡定地盯着他说道:
“请说。”
“是在一个星期以前,篠篠在私人花园里散步,突然感觉到有东西在身后拍了一下,随后她就发现裙子上粘了一块红色的污渍,她让保姆洗了很久也没洗掉,篠篠很不高兴,当天晚上就提前收拾行李,住进了酒店。”
“就她一个人吗?”
“篠篠有个外省朋友住在酒店,她搬去跟她一起住,她们原本第二天打算出国旅游,可是……就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让我的女儿葬送了性命……”
严书记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桌子上掉落下来几滴眼泪。
顾小岚暗自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您说,是因为您的一念之差,您能解释得清楚一点吗?”
严书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嘴里重复道:
“是因为我的一念之差,让我的女儿离我而去……是我害死了篠篠……”
顾小岚饶有兴趣地望着严书记。
“篠篠每次出国,我都会让她给我报个平安,可是上次,我却没有让她发照片给我,直到篠篠遇害后,我才知道,第二天篠篠根本就没去机场,也没出国……”
说到这里时,严书记已经泣不成声。
“篠篠一定是被人绑架了,要是我早点跟她发消息,她就不会……不会……”
乔燃默默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示意让平川递给严书记。
平川把纸巾放到严书记面前:
“严书记,请节哀啊。”
五人都难过地看着他。
有谁能够理解一个父亲的心呢?
这世间的父爱,表达方式有千千万万种,不论多么深沉,而呈现在女儿面前的时候,却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