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半夜,容洺忽然惊醒,他悄悄抽出压在程锦头下的胳膊下了床。
穿戴整齐后却看见程锦已经醒了:“你,你怎么醒了,怎么不多睡会?”
程锦半坐起身子,静静看着他,哀怨道:“容公子就想这么静悄悄的离开,招呼都不打一下?”
容洺无奈的咬牙:“若是发现我夜不归宿,我那悍妻定会闹得整个容家鸡犬不宁,我得回去了程锦,有空我在来看你。”
程锦披衣下床,给容洺整理头发:“我明白你的难处,放心,我不会绊着你,倒是你这般样子,让我一阵心疼,男子汉大丈夫,哎。”
容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重重一叹:“我这辈子都被她捏得死死的!日后只要我翻身,一定八抬大轿娶你进门。这几天你就出去随意逛逛,遇到合适的院子就留意一下,我说会为你买就会为你买。”
“我这里你就放心吧。”程锦踮起脚在容洺唇上轻轻一吻:“回去的路上当心点。”
程锦一直送容洺来到楼下,道路两边的柳树上挂满了红灯笼,在夜风里摇曳不停。
容洺依依不舍的将程锦抱在怀里,嗅着她的发香,一只手探进她的肚兜里使劲揉了几下。
“行了行了,快走吧。”程锦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催促道。
等容洺的小斯驾着马车来接他离开时程锦才反身往回走。
她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将身上的披风裹紧,这种感觉她真是厌恶极了,若不是自己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又不甘平庸,入市井成为一个普通的妇人,谁愿意委身与这些对她只有身体上的欲望的男子。
然而她的影子越来越长,当程锦心惊的回头看清来人时,顿时愣住了。
“你的丫鬟说你已经睡下了,我就在你隔壁等了你一个晚上。”
程锦有些心虚,不敢看方英霭的眼睛:“我,我。”
“程锦,你曾经说等你累了,不在戏台子上拼命了,我们两个就成婚,我答应你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答应你在你的故乡枫城买套院子做些生意,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方英霭俊秀的脸上血色褪尽,一片苍白,他充满失望悲哀的双眼望着程锦,心里却出奇的平静:“院子我已经买好了,不大却很温馨,我找你,就是为了想给你这个惊喜。”
程锦双手捂住嘴,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
方英霭忽然往前一步,按住程锦的双肩,满眼的祈求之色:“你说过你们楼里的女子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你说过你会一直清清白白的等我娶你,刚才并不是我看到的那样,对不起?对不对程锦?”
程锦挣脱方英霭的桎梏,哭着喊道:“我能怎么办,我怎么能拒绝,他是城主的弟弟,权财在握的容家少爷,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我若不从他,你说我该怎么办!你会娶我,你怎么可能做到,自古以门当户对的重要你又不是不明白,你也只是在骗我罢了,你们每个人都会骗我,我心里都清楚,我是什么身份?一个舞姬!承恩卖艺的舞姬!!”
“我没有把你当做戏子看待,为了你的事,我已与家人闹翻!我要娶你的心意已决,什么都无法改变,什么狗屁门当户对,我不在乎那些虚的!可是你,可你”方英霭痛苦的抱住头,他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他一直努力争取能够娶程锦进门,甚至每天受尽主母的白眼和冷嘲,可他不在乎,但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纯良温柔的程锦哪去了?
程锦哭着扑进他怀里,因为穿的少瑟瑟抖着:“对不起对不起,若是你恨我,不想见我,那我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便是。”
方英霭一顿,捧着程锦梨花带雨的脸:“不,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见你。”他怎么可以一辈子都不见她,程锦就是她黎明的曙光,若是失去她,那整个世界将会完全被黑暗淹没。
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方英霭紧紧抱住她,眼睛慢慢红了:“跟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愿看你在这肮脏的深海里沉浮,跟我走吧,我发誓以后不会让你吃半点儿苦,依然会过你的养尊处优的日子。”
程锦想到来陇城的目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摇头:“可我怎么能如此自私,一旦我跟着你,你便再也做不回你的方家少爷了,受世人议论。”
方英霭闭上眼咽下心中苦涩:“什么方家少爷,我不要了,此生只要有你足矣。”
“来日方长,我们在慢慢计划以后的事,你先回府吧,我来陇城的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不想弄得满城风雨。等我休息一阵子,再去找你,可好?”程锦轻柔的声音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方英霭捧起程锦的脸,仔仔细细端详一遍:“如果容洺在纠缠不清,我会让他后悔的。容家作为全城表率,容青作为一城之主,他们没有以身作则,反而滥用职权强迫民女,我想这个要是传到天家,后果他们应该不愿意看到。”
程锦心中一慌,她抽噎着说道:“其实我已经和他表明要断了往来的意思,那他也就自然没有纠缠不清的道理,何况他惧内,应该不会因为强迫我而闹大,你不要为他那种人动怒,不值得。”
好说歹说劝方英霭回去,程锦擦掉腮边的泪痕,轻喃:“萧靖,你若是有他一半痴情,那该多好。”
程锦这次来陇城,就是为了萧靖,为了这次的孤注一掷。就凭萧靖处处留情的作风,他对自己肯定是有那么一些好感的,她要努力抓住这一点点的感觉,努力使之变大变劳。
萧靖这个人做事从不被世俗观念所羁绊,一切随意而为,更不会被婚姻大事的条条框框拴住,什门当户对,什么世家千金配豪门公子,在他们萧家才是真正的狗屁规矩,萧靖的六个姐姐所找的夫君都是她们自己的有缘人,并不全是媒人提到的那些豪门贵胄,可见他们萧家真的不看重这些。若是能抓住萧靖的心,嫁进萧家,自己的后半生也就有所保障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程锦很爱萧靖。
爱他挺拔如松的英姿,爱他迷人俊郎的脸,爱他柔顺飘逸的一头乌发,爱他那双惑人心智的凤目里的故作轻佻,爱他粉润的薄唇时常带着的坏笑,还有他身上能让人感到安心的熏香。
而另一端的萧靖则是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他立在桥头,眼睁睁看着他追赶的那个人踩水溜走。
“无颜,她怎么会出现在陇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几年,此刻突然出现,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人没追上,萧靖无奈耸耸肩,只好赶回薛府。一转身就被惊了一下:“老天爷,你这丫头的轻功真不是盖的,什么时候追上来的?”
南宫绫坐在他身后的桥墩上,舔着手里不知从哪顺来的冰糖葫芦,说道:“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我们是一同到达这里的。”
萧靖啧啧了两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你说你一小姑娘,天天打扮的那么妖艳作甚?你看看你现在的扮相,清纯天真,多好啊。”
南宫绫忽然媚笑几声,她丢掉手里的糖葫芦,蛇一样攀附在萧靖身上,细碎的刘海下却拥有着一对清澈的眸子,只听她说道:“可我喜欢魅惑众人的感觉,尤其你们男子望着我时炽热的眼睛。”
萧靖嫌弃的剥掉她扒拉很紧的双手,说:“你站着好好说话!”
南宫绫立刻站好,昂首挺胸,随时等候派遣的样子。
“行了行了,回去吧,在折腾几下天就要亮了。”萧靖边说边往回走。
“哦。不过你一直追着我师姐干嘛?”
萧靖顿住:“无颜是你师姐?师出同门的师姐?”
“是啊,我们自小在沧海阁长大,拜师阁主,当然是师出同门啦,可惜师父去世后,师姐就选择了归隐,而现在的阁主我们谁都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整天带着冷冰冰的面具,根本就不及我师父一半好,他老人家贵为一阁之主,为人却很低调慈祥。”说完南宫绫竟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萧靖张了张嘴,一阵无语,他实在不理解为何女子可以做到说哭就哭,前一秒明明还好好的在说着话,不得不感叹女子真是奇妙的生物啊。
“行了行了,别哭了,那你知道无颜这次出现所为何事?”
南宫绫停止哭泣看着萧靖,半天才回他:“萧大少爷,这两三年过去了,我跟你一样也是第一次见她好吗。”
萧靖冷哼一声,表示南宫绫说话的语气让他很不爽。
最终,两人踏着月色回了薛府,南宫绫赖在萧靖的隔壁住下,反正萧靖的左边不给住,她就去住右边,谁让薛家的屋子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