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五十二章 殊途
作者:程鱼      更新:2019-08-10 02:30      字数:2225

慕宁与郑鸿隔桌而坐,两人之间放了一枚色翠质润的玉佩。二人默不作声地对峙了片刻,慕宁抬眼看他,皮笑肉不笑道:“郑公子若是看上了我的丫头,就应当先同我打个招呼,我自认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主,您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倒弄得大家都难看。”

郑鸿却是一脸泰然地收了玉佩,脸不红气不喘道:“这不过是个最平常不过的礼物,姑娘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慕宁好险要把自己手里头的茶盏扔到他脸上。随便捡个人都知道玉佩定情,若是送礼物,大有金银可以表意,何必要送如此引人遐思之物?她彻底冷了脸,握着茶盏的手越发用力:“挽月只是个小丫头,她这一辈子都未必能遇到你这般风华袭人的公子,你知道她对你的心意,可你还是利用了她,你只用这么一块不暧不昧的玉佩就收了她的心,让她帮你做下近乎背主之事,你知不知道一旦她被发现,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郑鸿摩拭着玉佩,唇角一掀,桃花眼便已流转出了漫不经心的半邪半魅:“秦姑娘心肠软,不会为了个小丫头脏了自个儿的手。”

慕宁一忍再忍,怒极反笑,却真的慢慢将那股压不住的怒意平息了下来。她想到挽月先时交代的话,又思及郑鸿自入府来的种种背常之举,先时还有些蒙昧的念头便就这么清晰了开来。

“郑公子可真是算无遗策。”她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讽意,慢悠悠打量着他,仿佛看着一只引人发笑的猴子,手舞足蹈地以丑为美:“知道的是说郑公子对我关照有加,不知道的,还以为郑公子是看上了端王府的什么人。”慕宁转了转手腕,满意地看到他脸上不羁的面具慢慢龟裂,然后又强行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面孔。慕宁得了答案,也不和他纠缠,只道:“郑公子昨日送来的彩笺的确是意切情真,可情也罢,意也罢,只怕公子所付,另有其人。”

郑鸿默了一阵,忽地轻笑出声:“容姑娘真是快人快语,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啊。”

慕宁嗤了一声,也不和他玩儿那套心知肚明的把戏,也对他这声“容姑娘”无丝毫反应,只托腮瞧着他,露出一脸心无芥蒂的笑意:“我倒是还在奇怪,为何那时候郑公子和尊夫人会为陈军所制。”

这场互揭伤疤终于在郑鸿的妥协下暂时结束,他扬了扬那枚玉佩,语气颇为诚恳:“这事是我做的不地道,但凭姑娘发落。”

慕宁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发落郑公子,我只是不解,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事事针对我,还使出种种下三路的手段,你自降身份,没皮没脸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地来恶心我?”

郑鸿苦笑一声,对她这番连讥带讽也只有沉默以对的份儿。过了一阵,他仿佛是终于说服自己不要斤斤计较,长叹一声开了口:“若是我没波及到挽月,姑娘只怕今日还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没那么普度众生。”慕宁抱臂看着他:“只是你实在不该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你这样试探,实在是让我很不高兴。”

郑鸿在她这里已经练出了比铜皮铁骨还不易伤筋动骨的脸皮,闻言只是一哂,随意认了错,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容姑娘认为容将军死的冤不冤?”

慕宁愣住,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你什么意思?”

“容将军身死,朝廷给出的解释是将军因病而亡,而坊间却说他是因通敌叛国而被处死,这两种说法哪个为真,想必没有人比姑娘更加清楚。”

慕宁垂眸,不给他探看自己心思的机会,只一动不动,仔细听着他的语出惊人。

“我不是姑娘的敌人,更不会恩将仇报与你作对,很快,姑娘就会知道我所做为何。”

“你试探我,跟踪我,暗查我,郑公子,你觉得我是瞎还是傻,难道你做下这些事都是为了要帮我?”

这回郑鸿坦然地看着她答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与姑娘或许殊途,却最终都要同归。”他说罢仍是摆出一脸多情的风流笑意:“我对美人儿向来是没什么恶意的。”

这回慕宁却直直看着他的眼,从那里,她竟瞧出了一片死水无波的无所挂碍。

与郑鸿的这场会面开始的气势汹汹,结束的莫名其妙。慕宁一直在想他适才言语,心中起了无数揣度,可无一能对得上号。他到底是图什么呢?端王府?还是容家?

飞花已在外等了许久,见着慕宁失魂落魄地出来,便先忿忿地瞪了郑鸿一眼。

“姑娘,是不是……”

慕宁摇了摇头,沉默地走回悠然居。挽月已收拾好了包袱,茯苓正要带她出府,见慕宁回来,挽月也不敢再哭,只俯身叩拜,真心诚意地磕了三个响头。

慕宁无声而叹,摆摆手让她自去。

“总算那丫头没被猪油蒙了心。”飞花服侍着慕宁换了衣裳,抿了抿唇道:“姑娘,若是挽月那时候选了去小竹馆,咱们当真要放她过去吗?”

慕宁喝着温热的茶,淡声道:“不。”

飞花怔了怔,继而扶上慕宁的肩,轻轻拍了两下:“您还有我。”

慕宁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歇了午起来,茯苓就带来了辰王府的消息,慕宁急急看完,一时也有些没底。

飞花静静候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扰,过了好一阵,慕宁方道:“媛妃病重难起,只怕时日无多了。”

飞花没料到是这般情形,她皱了皱眉,道:“既是如此,咱们……”

“我想见她一面。”郑鸿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容府之事仿佛牵涉甚广,而她如今能问的却只有宫里那个心思莫辨的媛妃。她想知道,兄长为什么做下这一切,那所谓的通敌叛国究竟是欲加之罪,还是证据确凿。

飞花大惊失色,尚未出言劝说,便被慕宁一句话堵了回去:“容府那把大火总要有个交代,就算是大逆不道之罪也总要容许家人收尸,皇帝凭什么要把我哥挫骨扬灰。”

入宫的契机并不难寻,可慕宁在等,等秦绍忍不住拿容家锦盒之秘试探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