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五十八章 有恃无恐
作者:程鱼      更新:2019-08-10 02:30      字数:3285

探清了秦逸真意,慕宁心中反而更加沉重。她虽猜得几分,却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云枝之死,温琅之疯,损毁身子的凉药,迷乱心智的内毒。秦逸的手段倒也不比阮氏差了。

“姑娘当真要去见他吗,万一……”

“他既至今还无动作,就是咱们已经拿捏住了他的死穴,不必担心,有莫寒在,总不会有大碍的。”她临窗而立,语气云淡风轻,脸上还带着恬淡笑意,仿佛她此时踏月而出,不过是去赏花对酒,邀友小聚。

飞花想到秦逸的阴险狠毒,不免有些不安,可此时也别无他法。

“好了,你们今夜好生守着悠然居,万事随机应变。”慕宁说着便见疏雪带着红木箱子走了进来。她笑笑,转身伸了个懒腰:“不知道疏雪姑娘今夜给我备了什么样的画皮啊?”

疏雪福身行了一礼,然后坐在桌旁,慢慢将箱中之物取出:“这是奴婢最后一次为您易容了。”

慕宁愕然,刚要发问,便听疏雪语重心长道:“易容之术并非只是单单在脸上覆以假面,其中门道,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慕宁一脸认真地听她说话,索幸疏雪并未真正要讲三天三夜。

“易容之法,假面覆之,而这薄薄的一层假面,如要和肌肤紧紧相贴,丝毫看不出破绽,所用材料便要十足的精细,而这些材料中,有不少寒凉阴毒之物,人天长日久地戴着,难免伤脸伤身。”疏雪顿了顿,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个小瓷瓶来:“姑娘身有旧疾,本就体弱,是以每每姑娘易容之前,奴婢总要让姑娘服下此解毒丹丸,可这样的丸药只能支撑一时,姑娘如今已几次使用易容,再多几次,身子难免受损,一旦积重难返,轻则摧容毁貌,重则寒毒侵体。奴婢自幼学习此术,天长日久地服用解毒之物,更曾用过以毒攻毒的法子,所以并不怕时时易容。姑娘虽通医术,可易容之法一旦反噬,只怕遗患无穷,这也是为什么易容师天下难求。所以这次,是奴婢最后一次为姑娘改换容貌了。”

飞花茯苓俱都变了脸色,慕宁赶在两人唠叨前道:“你费心了,既是如此,今后我不会再冒此险,一切但凭三位姑娘吩咐。”

她这么一打岔,几人倒是齐齐失笑,再未多言。

秦绍虽差人看着悠然居,可这些乌合之众显然无法同前院那些守着锦盒的高手相提并论,慕宁借着夜色和三个丫头的掩护顺利溜出了府,她刚往旁边的小巷中走了几步,就见莫寒和华泽二人自暗处走出,向她施礼。

慕宁颔首回礼:“偏劳莫统领了。”

莫寒哪里敢受她的礼,连忙侧身道了几句不敢。

到了约定的地方,慕宁从轿中掀帘而出。这是城边的一处废弃民居,鲜有人往,她站在马车旁打量了一阵,只觉此地倒是颇合那些说书人口中的“鬼怪出没”之所。

门边守着的侍从见到莫寒带了人来,忙走出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莫寒点了点头,侧身拱手道:“秦公子已经被请到屋内,属下为姑娘带路。”

慕宁在马车内就已换好了易容,她再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束,方带着华泽提步而入。

屋中隔了一扇屏风,慕宁与华泽从侧门进屋,与秦逸隔着屏风相对而坐。

“几位好大的阵仗,不过眼下看来是在下被拿住了把柄,且我是孤身一人前来。阁下对我的戒心也太重了,难不成……”他顿了顿,语气微凉:“阁下是与我相熟之人吗?”

慕宁皱了皱眉,一面头痛于秦逸的心思灵活,一面仔细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说,如何做才能达成目的。

倒是华泽先开了口:“秦公子也不必激我们,这样的试探没有任何意义。”

秦逸冷笑了一声,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那就请阁下说些有意义的。”

慕宁侧首,在华泽耳边说了几句话,华泽微一点头,开口道:“白月楼中被秦公子捉走的人现在何处?”

秦逸勾了勾唇,反问道:“那无毒之毒的解药在何处?”

慕宁又低声耳语了几句,华泽道:“解药并不难寻,只要公子好好回答问题,我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秦逸哼笑了一声:“你们是容家的人?”

好一阵子没有回音,秦逸也未再追问:“告诉你们也无妨,只是凭你们……”他摇了摇头:“以卵击石,自投罗网。”

华泽这回未待慕宁吩咐,便道:“这就不必秦公子担心了,你只需说清楚他们的所在即可。”

“城外五里流风院。”秦逸回答得干脆:“你们也不必威胁我,我就在这儿把话说明白。流风院是皇上亲自派人驻守的,不只是我,就连我的叔父也没有权利把里头的人随意带出,平日问话都要有侍卫在侧,所以你们若是想让我做什么带人出来的事,就趁早歇了心思。”

“你平日里是如何进出的,有没有暗号,或者是机关。”

“进出有令牌,每回只有一人能进,我既不能带人入内,也不能带人出来,院中并无暗号,也无机关,但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就算是夜里也是烛火通明,不逊白日,若想暗中潜入,简直痴人说梦。所以你们所做的一切若是为了救那些容家旧部,那我就不得不泼你们一盆冷水了。”

虽说早料到形势如此,这样的消息却也不是不让人心凉的。

“请郑公子将院落方位布局一一画出。”华泽说着冲着门外一摆手,很快有黑衣裹身之人拿了笔墨纸砚进房。

秦逸竟一点磕巴都未打,提笔就画,丝毫也未讨价还价。

慕宁和华泽相视一眼,都不由暗中叹了口气。秦逸能如此有恃无恐,只能说明流风院根本无法靠近。

“敢问秦公子,容家满门被赐毒酒之前,秦大人曾几次往御前递折,那些奏章中参奏的是否是容家之事。”

秦逸笔下稍顿,坦然道:“我虽知叔父往御前递折,却并不知折中内容。你们也不必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从头到尾,我只知道流风院关着的都是和容家有紧密关系的人,至于那些弯弯绕绕,我丝毫也不知情。”

“秦大人与容家可有何恩怨?”

“并无,我自小长大,并未听说过秦家与容家有何干系。”

“所谓的容家通敌叛国,根据为何,皇上为何问也不问就定了容将军之罪,却又为何在赐死容家满门之后欲盖弥彰,说容将军乃是伤病而亡。”

“容家之事牵涉过深,我只知皇上对容将军甚为忌惮,至于我叔父……他没有必要和容家过不去。”

话已至此,是当真什么都问不出了。慕宁满腹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地形图很快画好,慕宁和华泽各执一端仔细看过,方将图小心收起。

“我已照几位的意思把我知道的都说清楚了,那么……”

“秦公子放心,我们没有和秦家鱼死网破的打算,您此前做过什么,我们也没有追溯的意愿,只是有一句话要告诫阁下。”华泽看了慕宁一眼,得了示意后方道:“万事皆有因果,公子做事还是留一线生机得好。”

秦逸垂眸,慢慢擦着手指上的墨迹:“我不信因果,只信自己,只要几位不多事,我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果报也不会找到我身上,可若是几位不遵道义,那在下也只好拼死一搏了。”他慢慢抬眸,看着屏风上映出的隐约身影:“我的手段几位是知道的,若论不讲道义,几位只怕及不上我。”

慕宁险些要被他气笑,还没见过这般拿不要脸皮来威胁人的。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外头就有人进来将秦逸带离。

出门时他略停了停,华泽见他如此,只冷声道:“该给秦公子的我们自然不会抵赖,待我们印证了公子所言不虚,这桩买卖才算是彻底做完。”

打发了秦逸,慕宁沉声道:“他倒是像我父亲的亲子。”

华泽沉默着望向沉沉暗夜,许久方开口道:“他手段心性都极佳,照属下的意思,到了现在咱们该办的也差不多了,姑娘不如就离开秦府吧。”

“你怕他查出其中关窍?”

华泽缓缓叹了口气:“这个人不好对付,他心里头有底,手上又不虚,手段阴狠,连女人和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我只怕瑜姑娘在他心里也不过尔尔。要是他真起了不管不顾的心思……”

“现在离开,前功尽弃,我已经想到办法入宫接近媛妃,无论如何,我都想得个明白答案。”

华泽瞧了瞧外头守着的一干侍从,斟酌了片刻道:“属下等能帮姑娘的有限,姑娘选择与辰王合作的确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慕宁心里头有些不自在,也颇为心虚,她潦草应付过去道:“先生先勿要轻举妄动,我如今还有些疑虑,待一一验证了,咱们再去流风院一探不迟。”

华泽应下:“属下也是这个意思,秦公子做事说话太利索,咱们不能不多几分小心。”

两人说着走出门来,华泽与莫寒见了礼,慕宁刚道了声谢,便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掀开车帘,接着便有男子清冷慵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夜冷风凉,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