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闹腾一竿子支到了夜半三更，明日他仍要往兵部处理事宜。慕宁瞧着他脸上难得一见的憔悴，皱了皱眉道：“王府这么大，难道没有别的住人的地方了吗？”

“怎么，乖乖要赶我出去睡？”

慕宁见他受了伤还不忘言语轻薄，便咬牙道：“我不敢赶王爷出去，您随便给我找个地方窝一晚，我明早就走了。”

凌昀笑了下，吩咐刘承往书房安塌，而后捏了捏她的耳朵道：“我今晚去书房睡，过一会儿有人进来侍候你沐浴更衣，不许再和衣而卧，日日如此，对身子不好。”

慕宁抿了抿唇，假意淡然道：“我不会日日和衣而卧的，只是在外不习惯罢了。待我明日回了秦府，自然会好好歇息的。”

凌昀不置可否地看了她半晌，直盯得她睁圆了眼瞪回去：“看什么。”

他勾了勾唇，眼里划过一抹温煦笑意，纵容地看着她张牙舞爪的小模样。她本就该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什么都不必顾及，什么都不必思虑。

“我都被人赶出屋了，难道还不能看几眼以慰相思？”他在她下巴上抹了一把，赶在她发怒前转身走了出去。

慕宁望着他的背影使劲跺了跺脚，方要安歇，便见两个丫头带着一众女婢抬着木桶走了进来，径直放到了里间屏风之后。

“奴婢喜福，奴婢双福，见过姑娘。”

慕宁看着面前这两个俏丽爽落的丫头，笑着应了一声：“我就这么歇了，你们不必折腾。”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双双下跪，却一言不发，只是她们二人一跪，其余人也不敢站着，霎时间她便只能看到一屋子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身影。

“我是不习惯在外沐浴，你们不必如此，若是害怕，我亲自与你们的管事说明，他不会罚你们的。”慕宁心中满是无奈，怎么辰王府的人都是一个调子，动不动就下跪请罪。

“奴婢不能侍奉好姑娘便是有罪，不敢劳动姑娘为我们说情。”喜福声音清脆，行止利落，慕宁打眼瞧去，她似是身上带着功夫的。

她揉了揉眉心，默念了几句入乡随俗，便也由得她们折腾。

其余侍从皆在放下浴桶，兑好热水之后退了出去。房门紧闭，屋中沐浴之物一应俱全，喜福，双福侍候一旁，一人帮慕宁更衣，一人捧着盛放衣物的托盘躬身相候。

她知道辰王府规矩大，也便不再挣扎，只是颇有些不习惯陌生人碰她的身子。慕宁阻了喜福为她褪中衣的手，道：“你们先出去吧，待我沐浴好了自会唤你们二人进来。”

这次两人没再坚持，只是将一应用具摆在浴桶边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便双双立在了屏风之外。

水温微烫，倒是将一日的疲惫尽数驱散，她喟叹了一声，以手做垫倚在浴桶边沿，另一手慢慢掬着桶中清水。

洗到一半，喜福和双福还是进来侍候，只不过两人都极为规矩，双福按揉肩背的技艺十分纯熟，没几下就按得她昏昏欲睡，烦恼全消。

出·浴之时，喜福小心翼翼地扶着慕宁踏出浴桶，双福张开棉巾将她的身子裹了，搀着人绕出了屏风。

外间奉着夜明珠，珠光柔柔，烛光渺渺，喜福双福一面为她擦拭，一面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女子肌肤，从来以雪白滑嫩为上，而她们手中所触，直将凝脂丝缎都生生比了下去。

喜福为慕宁穿好中衣，忍不住拿眼在她腰间一量，这样的纤腰楚楚，雪肤花貌，若她是男子，定也是百般呵护，不舍让她受丝毫委屈的。

双福是懂得男女之事的人，姑娘没有奶嬷嬷，成婚之后，自然是要一个忠心懂事的女子贴身侍候。她适才为姑娘擦身着衣，只觉满心都是欣赏赞叹，这么一副娇柔妖娆的身段儿，裹在衣裳里还可遮掩一二，若是露了这一身·皮·肉，只怕神仙也是要动凡心的。难怪主子肯夜半外宿，将这主院主屋都让给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偏她还对自己的妩媚一无所知。那张清艳如三月桃花的脸蛋儿沁着水乡的灵秀纯澈，顾盼之间神态婉转，娇柔可爱，尤其是那一双水亮杏眼，看着如泉水般清澈见底，微微上挑的眼尾却生生带出几分媚意，让人打心底里疼惜，却又想好好宠爱。

双福拿着棉帕为慕宁绞头发，这回坚定了自己十分有用的决心，想来日后，她定是要忙的无暇他顾了。

慕宁半阖着眼眸打瞌睡，又被喜福喂了几口冰糖燕窝，她喝了两口便偏头躲了，这会儿松快下来，慕宁才得了空好好看看这屋中布置。适才闹腾过后，刘承便带了人换了屋中陈设。只见视线所及，处处雅致贵重，不说那青玉紫檀的香炉薰笼，便是地上铺就的厚厚一层羔羊毛毯便让人心生暖意。她脚踩软底绣鞋，着意踩了两下，只觉脚下绵软，如行云端。屋中暖得熏人，慕宁见寝室正中一鼎双耳青铜薰炉毫无烟火之气，却蒸蒸地泛着煦暖气息，她慢慢靠近，几步之外便觉蒸人。

“这里头燃的都是银丝碳，不见火不着烟，最是暖人，这会儿还有些春寒，我们进来时王爷便吩咐这屋子里头必要较融融暖春更暖和才好。”双福扶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床边，蹲下身给她脱了绣鞋：“姑娘歇下吧，奴婢就在外头，您有事只要唤奴婢一声就好。”

慕宁转头，见床上锦绣被褥层层覆着，应当是她适才沐浴时新换的。原来的暗色换成了杏黄浅粉，温软明媚，只这么稍稍一瞧，便让人心生睡意。喜福将锦被里的汤婆子拿出，服侍着慕宁躺好，然后轻手轻脚放了帐子，同双福一道转出了门外。

被窝里香香暖暖，沁了阳光的味道越发催人睡意，她舒展手脚，眯着眼轻轻伸了个懒腰，只觉肌肤所触之处细腻软和，极为亲肤，躺在被子里就如同窝在棉花堆里，煦煦地暖，温温得惬。

她再也撑不住，偏头埋在绸被里睡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