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路89号，是沈明章开的心理咨询室所在的位置。

303室，几乎成了米茶的专属。

米茶今天走进来的时候，发现沈明章已经到了。

他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看起来温文尔雅，神情恬淡，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是与席川完全相反的一种男人。

这里播着一首歌，叫《happy i used to be》，歌者唱着，他拼命想得到快乐，可是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

米茶琢磨了一下这歌词，看向正在倒水的沈明章，“不科学吧？心理咨询师，给患者放这种消极的音乐？”

“这歌不消极，听完整你就知道了。”沈明章笑了笑，把音乐调低，再帮她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又说，“再说，你并没有病。”

“谢谢。”米茶接过水，坐到沙发上，然后说，“其实……我是来找你催眠的。”

“催眠？为什么想到要催眠？”沈明章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有些诧异地问。

米茶简单介绍了一下她的梦境与那可佳死亡的事。“明白了吧？我想不起那个男人的样子。我想让你帮我绘画出来。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茶茶……这很危险。”沈明章蹙眉，“我不建议你这么做。而且，听你的意思……你是去当警察了？”

“对。”沈明章问，“你不会是……还放不下你父亲死亡的事？”

“我不知道。”米茶说，“其实本来我也没想太多。要知道，我曾经对一切事物都丧失了兴趣。学计算机吧……是我高中老师建议的。大四了，该找实习和工作，跟着同学去投的简历，然后面试、实习……可我并不是很喜欢，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直到我意外遇到一场命案，遇到了……”

米茶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暂时没多说，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

沈明章眯了眯眼，看向她。“我猜，你遇到了席川。你现在跟他一起工作？”

“嗯。”米茶点头。

沈明章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米茶的肩，“如果你想追查你父亲的事，你认为跟着他，能调查出来吗？毕竟，他应该是恨你父亲的。”

米茶摇头。“这上面，我不担心。他很专业，能做到公私分明。”

“茶茶，你要是知道，人的恨是会转移的。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他对你父亲的恨，或许会转嫁到你身上。作为你的朋友，我并不建议你……再与他接近。你会受伤。”

“我知道。虽然他说过，不怪我，但这么多年……他都几乎对我不闻不问，大概是怨着我的。”米茶再喝了一口温水，“他很公事公办。那我也公事公办就是。无论如何，工作的关系，也许最长远，比朋友、比恋人，都来得牢靠，不是吗？”

“茶茶……”沈明章的声音低如叹息。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太轴，一根筋到底。不管了，先走一步看一步。我也不是说完全为了他才去当的警察。主要还是想有机会，能调查我父亲的案子。”米茶微微笑了。“说回正事，帮我催眠试试，可以吗？”

沈明章再度摇头：“我不建议你这么做。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们都不知道。我只猜想，这与你联觉症可能有一定的关系。你五感相通，记忆力比旁人强，可能脑电波什么的特殊，这个我可以陪你去医院对脑部做个ct再看。现在，在一切都还未知的情况下，贸然催眠，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试试吧。我现在也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了。”米茶看向他，“我必须看清那天的样子，看他与现实中我们怀疑的那个人是不是长得一样。”

“茶茶，没有人会相信你身上的这种事。就算我帮你看清了他的样子，你醒后把他画了出来，也不能当做证据。这件事没有什么意义。你确定？”沈明章问。

“确定。”米茶说，“有可能，那可佳死前，大脑的神经在本能地呼救。可是其他人没有这样的能力，没有发现她。只有我收到了这个信息。所以，无论如何，我想把这信息看完。”

沈明章抬眼，见米茶神色坚定，目光里没有一丝恐惧，不由也被感染。“好。我试着帮你把那个梦境看完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旦情况有异，我立刻中止催眠。”

“好。”米茶说。

沈明章打开电脑，给米茶放了一部类似于电影的东西。

电影开始，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周遭一片黑暗，时不时有骷髅飘过，让米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第一视角的画面。米茶能感到，自己身临其境地在这条路。

而后，她来到一座宫殿面前。

宫殿很高很大，但是也很阴森。

米茶感觉自己的心提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漆黑的地方突然出现一座瑰丽的城堡，这很不同寻常，里面很可能有危险。

可米茶拒绝不了，宫殿的门已经推开。

里面的场景是米茶最害怕的——血。

满屋满地的鲜血。

米茶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

鲜血的味道，让她想到了她父亲死的那天。

父亲的尸体就在她的面前，他被人捅了，胸口一直在冒血。

她明明痛苦难过得快要死去，可是她的口里却出现了草莓的味道。这让她觉得自己恶心，觉得自己是个变态。

这一切，一如她那天看到有着那可佳尸体的照片时一样。

米茶痛苦地捂住嘴，呢喃着：“不要……不要……”

这个时候，客厅的画面突然变了，房间里到处是hellokitty一类的玩具，让她感到放松并且舒心。

沈明章的声音这个时候出现：“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闭上眼吧。闭上眼，好好睡一觉。闭上眼，睡过去，所有的恐怖都将消失。不过，你要记得，你听到我喊‘一二三’并摇动铃铛的时候，要立刻醒过来。明白了吗？”

“嗯。”米茶点点头，闭上眼，整个人都倒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催眠，不是在放松的状态下进行的。催眠需要先让被催眠者陷入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之后，再在他瞬间放松的刹那，对他进行催眠。因为经历了高度紧张再放松的那一刹那，人的神经是最脆弱的、也就最容易让催眠师趁虚而入。

这样的催眠方式才最有效，尤其是对米茶这种防备心重的人来说。

“米茶。你到了盛唐时期的长安城。这是晚上，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月上中天，你面前的城墙上站着一个白衣剑客，城墙下，站着一个粉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