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督军特使
作者:林浸      更新:2019-08-11 05:26      字数:2244

“我大概只记得这两年的事,以前的事几乎完全没有印象,就连爹娘的模样都记不清,等我能记住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过世了。我也不懂他们的那些行情,就把伙计、下人们都散了,只有两个人说什么也不肯走,说起家中,我也就只记得他们了,”卯靖轻轻道来,“追风营……你、你们,是我眼下的全部。如果有一日,我又不记事了……”

“我会看住你。”伤感的话未还讲完,雍峥突然开口道。

卯靖“噗呲”的笑了:“怎么,怕我投奔敌军?”

雍峥皱了皱眉,并无接话。

“我其实还挺向往江湖的,单人匹马无牵无挂,只记今朝来去自如,适合健忘的我。要是出走,我大概会往这个方向推进吧?”卯靖依旧笑着,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人。

“若是大战已了,我会跟着你。”

“好啊!回去我把你说的就抄在纸上,各个地方都塞一张,有凭有据的,到时候别欺负我记性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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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时候也不早了,二人没有再多耽搁,回到了临时扎营的地方。

阮小青经过洗漱休整,总算能看出往日的模样,此刻正吃着别人分给他的干粮。卯靖径自在他身旁坐下,咧着嘴笑。

“你又回来了,这种习惯的感觉真让人怀念。”

阮小青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却是有种生疏的客气。

眼前的就是追风营一队的日常,卯靖邻近而坐,吕江东和武阳一如既往的互相挤兑,其他人都默默的看戏,偶尔起哄插嘴两句,雍峥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不参与这种无聊的事中。

可阮小青就是难以融入,甚至想不通自己以前怎么跟这些人一起胡闹的,他满脑子里都是和陈溦相处的短短数月。

形影不离的人不是卯靖,而是陈溦;喜欢讲话、玩笑的也是陈溦,不是他们。他倏然起身,在众人略微惊讶的眼神中转身离座,走了几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卯靖不声不响的跟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陪你走走,不说话,不吵着你的。”

清凉的夜晚,风吹得树叶如同天女散花。二人踩着积厚的树叶,缓缓散步。

阮小青沉吟良久,终于是自己开了口。

“卯靖,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特意给了我一个借口,让我无需直面自己不想死的懦弱……”

“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一直捧在手上、放在心上的宝贝,却突然被人抢了去,砸得粉碎……纵使杀了那人、辱了他,也难解半分愤恨!”

……

卯靖只是聆听,并无多言。

等他发泄得差不多了,卯靖才缓缓接近,搂着他的双肩。

从救陈溦被拒、杀了所有的知情者、将鲁凤华的首级示众,再到出逃、前往长河军自首、独自关押,他一直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即便是对着邢鲤庭和雍峥的坦白,也只是拣出关键点来说,从未直诉过自己的彷徨和痛苦。

大概是堵塞在心中的情绪终于是释放出来了,也有信得过的同伴在旁陪着,阮小青显然比之前要放松了些,待他冷静下来,他们便慢慢的顺着归营的路线走回去。

黑暗中,还有一个身影也尾随这二人。

雍峥担心阮小青一旦失常,卯靖一人制服不了,所以一路跟了过来,却没有现身。他若是出现了,恐怕阮小青会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早该爆发的情绪继续积压,对追风营来说绝对是个危险。

只是他不曾想过阮小青对这个陈溦的用情至深。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够放下的心结。想到这里,他的脑海忽然浮现出卯靖的脸。

雍峥起手,对着自己的脑门就是一掌。

瞎想什么呢?多不吉利!他暗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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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安顿好阮小青,卯靖才长舒一口气,直挺挺的躺了下去。然而被窝还没暖呢,又被雍峥召了过去。

“你把东西搬过来,就睡我旁边。我说过要看住你的。”雍峥一脸冷漠,说得好像仅仅是为了那一句承诺而不得不做。

卯靖扶额,心中暗道这不至于吧!

不过睡哪儿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这临时的营地连帐篷都没有,鼻鼾一样响,下雨一样淋。他并无反驳,便乖乖的将自己的被铺抱了过来,在雍峥身旁铺好,躺下,不出半刻钟,居然就睡着了。

雍峥自以为这一系列的操作自然又平常,不禁有些得意,他看着身旁的睡颜,心满意足的闭上了双眼。

不过呢,雍峥显然是自欺欺人,精明如吕江东,这种事情肯定逃不过他的双眼,这次不但自己围观小剧场,还叫上其他人趴着看。

武阳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花样来,嫌他无聊:“唉你说你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睡哪里都是席地而睡,个个都是男人老狗,谁挨着谁还不是一个鸟样?哪天我跟谁换了个位置,你是不是也得研究一番?真是,八卦得像个长舌妇!”

吕江东憋了一肚子的话想怼回去,忽然看见雍峥抬起头,眼神朝他们这边一厉,大家马上就噤声了,翻身躺好,不再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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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初起,不论是长河军的正兵营,还是追风营,都开始了驻地的迁移。

然而正是忙碌,忽然有人来报,说特使已经入营了。

“这么心急的特使,也不在营门等我们恭迎入来。”邢鲤庭轻声说了一句。

聂和笙马上瞪了他一眼:“你注意点,别乱来,万一人家一个不高兴,奏你一章,或者从中耽误粮草,长河军马上就成劣势。”

“知道了、知道了。”邢鲤庭笑着摆了摆手,凑近他的耳旁,“我就是逗逗你,就喜欢看你正儿八经的教训我。”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转头叫大家继续忙活,自己带上聂和笙,上前迎客。

这是一辆装潢很讲究的马车,油漆艳而不俗,雕花繁复,做工细致,一看就知道来者个大人物。

车夫将马车停稳,上面先下来了一个少仆,搬出一个小步梯,撩起门帘子,道:“相爷。”

这个称呼让邢鲤庭眼皮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