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凝第n次拿起手机，界面上还是干干净净地显示着屏保和时间。

18点30分，距离叶景行从饭桌上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五个小时，可木凝等的消息也还是没有来。

初春的天气捉摸不定，昨天还套着毛衣的木凝今天就只穿了件棉质衬衫，温度陡然升高，教室里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得木凝更加烦闷。

手上翻看的小说无辜受牵连，书里内容一个字也没跑进脑子，木凝只看了几页就搁在桌上，合上封面的那一刻再次看到书名——《洛丽塔》。

莫晓懿送的，但却是在圣诞节叶景行和她告白的那天送的。

木凝微微皱眉，把书倒扣在桌上，离开了座位。

兔子见木凝起身，小声道：“木木，你干嘛去？晚自修还没点名呢。”

木凝没应，兔子克制着音量在木凝即将开门出去的时候道：“等会纪检部的人来了我发你微信，记得赶回来！”

木凝不在意地点点头。

推开门走到教学楼间的连廊，暮色四合，周围景物都有些黯淡无光，只有晚风一如既往地喧嚣着。

木凝在栏杆上趴了一会，直到身上起了凉意，她才比较客观地回忆起今天白天所有发生的事。

今天是上次约好一起吃饭的日子，为了避人口舌，中午周轩单独并提前地去了餐厅。

剩下木凝她们和叶景行五个人，打车一辆肯定不够，于是便定下木凝和叶景行一块儿，小吱、乐遥和兔子三人一块儿。

难得的周末，木凝睡到十点才悠悠转醒，拉开窗帘，外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让人心情无端地愉悦。

木凝打开衣柜，选了一套裙装，上身是浅紫色衬衫，下身是白色高腰a字裙，简单而清爽。

走到楼下，看到了正在等她的叶景行。叶景行今天穿了浅蓝色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t恤，背后是抽出新枝的绿树，他站在光晕点点的树荫底下，像一幅油画。

他不知道在放空还是在干什么，盯着地上某块区域一动不动，以至于木凝走到他身边了他还没察觉。

“想什么呢？”

“啊？”叶景行听到声音转头，没回应木凝的话，眼神在木凝身上停留了几秒，“今天很漂亮。”

木凝刚要说话叶景行就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又道：“不对，应该是，美貌一直营业，今日格外在线。”

木凝笑道：“整得还有点对仗。”

叶景行牵起木凝的手边走边道：“女朋友毕竟是中文系的，我也不能太丢人。”

一路上木凝和叶景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道：“我们专业的文学概论课太无聊了，我都不怎么想听，可考试的时候背得东西又多。明天又要上文概课了，哎.......”

叶景行不像以前那样把手机收在袋里，而是捏在了手上，他先看了眼手机，然后回复木凝：“是你不感兴趣还是老师上得无趣？”

“可能都有？”木凝想了想，“不过老师的ppt完全和书上的内容一模一样，除了分析几个文学作品外基本没什么新意。”

“教你们这门课的老师多大岁数了？”

“得有五十岁多了吧，他还是我们学院里的副教授。”

叶景行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道：“那就体谅一下老教师吧，不喜欢这课就水一水。”

木凝略惊讶地看了一眼叶景行，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即使不喜欢也听一听——为了综测和奖学金。”

叶景行没马上回复，木凝安静地等了一会，他处理完了手机上的事后才道：“水课呢，也分为好几个级别。”

他松开木凝的手，转而举到木凝眼前，张开五指给木凝举例：“溪水课、河水课、江水课、洪水课以及.......”

叶景行卖了个关子，木凝道：“什么？”

“水灾现场。”

.......

“好贴切的形容。”

“只要不是洪水课和水灾现场，其他到了期末考试都可以突击一下的。”

“有道理。”

这时木凝和叶景行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叶景行便笑笑，没继续答了，气氛变得有些沉默，虽然平时他们也会这样，但叶景行今天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木凝很少主动询问叶景行和什么人在一起或者在具体干些什么，她觉得应该给对方一定空间，所以除非叶景行主动说起，木凝一般不会问他的社交情况。

等车的时候，叶景行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打着字，他认真地盯着微信里不断刷出来的消息，把木凝晾在一旁，木凝略不满地扯了下叶景行的手，道：“喂.......”

叶景行闻言按灭了手机，转头看向木凝，眼神里又看不出怠慢。

木凝本想抱怨一下的话又咽了回去，道：“你看前面那辆红色的是不是我们打的车？按道理应该到了。”

叶景行探头看了眼，点点头，道：“走吧。”

一行人到了自助烤肉的店里，有乐遥在也不怕冷场，大家吃吃笑笑，气氛也还不错。

叶景行和周轩作为在场唯二的男性，并肩扛起了烤肉大旗，木凝她们乐得清闲，只负责吃就行了。

等木凝吃得半饱的时候叶景行还没动过几口筷子，倒不是他烤得有多勤快，而是......吃饭在当前在他心里似乎还排不上号。

她接过因叶景行在回复消息而在半空中停了三秒的烤肉夹，把桌上那块即将烤焦的里脊肉翻了个面，然后又夹了其它一些熟菜放进叶景行餐盘里，道：“吃饭的时候不要老看手机。”

“啊？”叶景行扒了几口菜，“辩论队有点事要处理。”

其实木凝早就猜到是辩论队的事情了，毕竟能让叶景行这么上心的除了辩论也不会有其他了，她戳了戳自己碗里的酱料，道：“你都处理了一路了。”

“你也知道我们马上就要去比赛了。”

“那也不用出来吃个饭还一直盯着手机吧？”

“所以我一直在烤肉啊，而且我也没耽误什么。”

言下之意是他在“烤肉”而不是真的在“吃饭”，吃饭不能老盯着手机，那么不吃饭而是在烤肉就能盯着手机看了。

叶景行和木凝玩文字游戏，也玩逻辑漏洞。

总之并不很当回事。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

“什么意思？”似是觉察出木凝语气的不善，叶景行看着木凝问了句。

也是凑巧，叶景行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他人恰好结束了一个话题，大家有一瞬间的安静，于是叶景行的这句话在突如其来的安静里显得尤为引人注意。

乐遥索性直白地朝木凝这边投来疑惑的目光，小吱和周轩显然也听到了，但瞟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这三人的停顿让兔子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没什么。”

总不能让她说“叶景行你觉得在和我朋友的饭局里这样频繁地看手机，不驳我的面子吗？”还是说“我之前明明说了可以拒绝，但你答应了，答应后为什么又要一心两用？”

木凝不是那样当面让人难堪的人。

木凝知道他在处理正事，可生气和失落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木凝也知道他确实没耽误什么，该烤的肉他烤了，有共鸣的话题他也聊了，一切看起来很完美，可木凝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好像他是为了完成某项任务而来一样。

明事理是一回事，而心态平和地接受事情发展又是另一回事。

而乐遥她们这若有若无地注视无疑又给木凝和叶景行的交流增添了一道屏障，木凝没心情继续讲，叶景行拉不下脸继续问。

后期叶景行没再浏览手机了，可木凝却也找不到什么话想跟叶景行说了，别扭像是一层无形的薄膜，将叶景行和木凝包裹了起来。

快结束的时候叶景行说了句：“我去上个洗手间。”

木凝点点头，没过一会叶景行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是文逸谦。文逸谦是清楚木凝和叶景行关系的，于是木凝接了电话。

“你在哪儿？辩稿问题说到一半就人间蒸发，里面数据不赶紧改等着晚上开会被我骂？发你语音电话也不接，合着现在还得我亲自打你电话了？”电话那头文逸谦的语气不是很友善。

“学长，我是木凝，叶景行他去洗手间了。”

文逸谦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接着他道：“哦，好，抱歉。等会他回来了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学长。”

那边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饭桌上乐遥热烈地讨论着接下来要去哪儿玩，ktv总是八九不离十了，问到木凝：“叶景行会唱歌吗？”

“啊？”

“啊什么啊，问你叶景行唱歌好听吗？”

木凝还真被乐遥问懵了，她道：“我也不清楚。”

他会唱应该也不会去了，木凝想。

如果没接这个电话，木凝倒是抱有期望，但木凝有很强烈的预感，叶景行并不会参与接下来的活动。

叶景行回来后去外面回了电话，回完电话继续坐到位子上的时候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有心事倒是真的，但是他不对木凝说。

木凝也不问。

周轩到底比她们都年长几岁，看出来了端倪，便在结完账出门的时候给了叶景行一个台阶：“你下午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我记得你马上要打比赛了吧？”

叶景行看着木凝，木凝却躲闪了叶景行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小吱打着配合：“那学长你有事的话就先走吧，别耽误了，我们这边反正也是随便玩玩，没关系的。”

乐遥对这种事并不很在意，挥挥手表示不介意：“下次再一起玩好啦。”

兔子也点点头。

整场就只剩木凝没有表态了，而叶景行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只要她不同意他就会抛下辩论队的事留下一样，可这样的他留下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木凝也不希望这样。

木凝莫名地觉得这个场景很荒谬。

她突然就很疲惫，道：“你辩论队有事，先走吧。”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叶景行没有再联系过木凝，木凝亦然。

突然手机指示灯闪烁了一下，木凝眼里闪过一丝期待，划开手机，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

木焕之：【木凝，笑声社团今晚有开箱演出，很有意思，下了晚自习来看吗？】

不是他。

木凝本要拒绝，可想了想还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吧。

她手指微动，发了一条消息出去：【横竖没什么事，我待会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