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思齐怀里捂着脸哭的褚燕飞一下子直起了身子:“你才是连祖宗都不认了!你明明就出生在陆家,不过是褚家外嫁女生的女儿,随生母得了个姓,也配说是褚家大小姐!不就是仗着得了我褚家的姓……”
陆思齐急道:“三表妹!你别说了!”
云蓝一笑:“这配不配的,我说了不算,毕竟姓是皇上钦赐的,若是褚三小姐对我的姓有什么异议……”
“三娘你又惹事?!”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突然道。
“五叔!”褚燕飞见家里来了人,立刻又哭了起来,“这个贱丫头她打……”
“给我住口!有什么事回家再说!”褚家五爷语气严厉,随后才看向了云蓝,淡淡道,“这位就是褚元娘?很好,你很好。”
“当不起五爷夸奖。”云蓝道。
这次算是把昭亭褚家给得罪了,但云蓝并不后悔。只是,以后想在宣州这边造纸,怕会多出不少阻碍。得好好筹划。
许景站在窗边,看得连连点头:“一言不合就打人,这性子也不知谁受得了。”
陈玄玉道:“觉得没人受得了,你还点头?”
许景倚在窗边,道:“这个褚三娘本就该打。论起来,褚大小姐的生母也是她长辈,又是已故之人,这话就算是她父母也不能在大庭广众说,何况她一个未出阁的小辈。只给她一巴掌,也算是轻的了。”
陈玄玉道:“我看褚大小姐的怒气,不只因为一句话。”
许景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了陈玄玉的意思,扬眉道:“也是。任谁成了傻子受尽欺辱,还因为差点给人害死了,好了又得知母亲幼弟早逝,自小为父亲所弃,又总听到什么傻子克亲之类的冷语,若不是自怨自艾,有点戾气也不奇怪了。这时褚三娘却上赶着给褚大小姐出气,这一巴掌挨得不冤。”
陈玄玉颔首不语。
许景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啧啧道:“有点戾气比自怨自艾好。哎,现在没脑子的大家闺秀是越来越多了,什么话都随口就说。待这事传开,这位褚三娘的亲事也堪忧。”
陈玄玉没有接话,只留意窗外的情形。
在褚燕飞与褚家五爷先后离开之后,众人也都散了。因为云蓝方才的表现让人忌惮,即使在场的不少人有心讨好昭亭褚家,也没有人再明目张胆说云蓝的坏话。云蓝与银光往不远处的花树下行去。
银光悄声与云蓝道:“没想到皇上的名头这么好用!”
云蓝道:“这个自然。况且这些人都不占理,还凑上来,我不打脸都觉得对不住自己。我也得师出有名,才能抬出皇上的大旗不是吗?”
看到云蓝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气,银光担心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蓝摇了摇头,道:“这挨打的人又不是我,吵又吵赢了,能有什么事?”
这么说着,云蓝觉得心平气和了许多,又问:“我刚才很吓人吗?这些人好奇地悄悄打量我不说了,怎么目光躲躲闪闪的。”
身后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既然是悄悄打量,自然心虚。”
云蓝转过头。
一个穿着烟罗海棠红衣裳,十四五岁,明艳大方的少女笑盈盈地站着,看见云蓝转身,她向云蓝点头致意,笑道:“你说得很好,打得也很好!不用在意别人怎么看。”
说着,少女又笑着向云蓝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云蓝有些茫然:这位姑娘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没想明白,云蓝就不想了。
经过这么一闹,已经差不多到了比试的时辰。比试分为三轮,前两轮分别是上午考查笔墨纸砚的材质、产地和好坏,还有下午对于笔墨纸砚技艺的初步考核。这两轮都在凤鸣书院的讲经堂进行。
陈瑜匆忙地赶过来,对云蓝道:“刚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打得好,也不用怕昭亭褚家还有别人怎么说,只管安心比试就好了。我去找哥哥,安排今晚的住处!”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过了今日这两关呢!”云蓝忍不住笑道。
“若连你都过不了,我只能说,这比试就是个笑话!”陈瑜想到之前云蓝送的十色笺,正色道,随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云蓝看着陈瑜的背影,道:“陈姐姐倒是对我有信心。”
银光立刻道:“我也对小姐有信心!过了今日这两关之后,我也能和小姐一起住在凤鸣书院吗?”
云蓝点了点头,又道:“能否住下,就看你家小姐的运气了!”
能进入春选会的第三轮比试的只有一百人,因此,参与比试的人会在前两轮淘汰掉大半。
负责比试的人大约觉得,若对笔墨纸砚认识不足,连品质的好坏都分不清,或是制作笔墨纸砚的基本功不扎实,想必也制作不出什么好的笔墨纸砚。
当然,这个观点大体是没有错的。云蓝上上辈子家中虽只造纸,但对笔墨纸砚也都有所认识。
到了时辰,一众比试的人在门口处对了号牌,鱼贯进入讲经堂笔墨纸砚四个分区。讲经堂占地很大,整齐地摆放着许多书案,上边摆放好了文房用具。
云蓝在书院负责春选会杂务的人的引导下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看了一下桌上的文房用具。
“还算过得去。”云蓝在心里评价了一下。
“当!”
一声钟响,负责比试的官员起身,宣读了场内纪律。讲经堂一片安静。
随后,几个凤鸣书院的学子拿着笔墨纸砚走了过来,在每人桌子前边停留半刻钟,供参加比试的人辨认这些笔墨纸砚。
当今世人都认为,笔墨纸砚同为文房用具,密不可分,若想制作好其中一样,对其余三者的认识也必不可少。
因此,云蓝虽然报的是纸这一项,但也会考查到对笔墨砚的认识。好在这三样还比较简单,能分辨出好坏,大致写出其特点就行了。
云蓝有着上上辈子的见识,对此得心应手。但这比的是造纸技艺,对纸自然有所侧重。
看到一大叠的各式纸张,需要分别写下材质、好坏、特点什么的也就罢了,还要写出这是什么纸,出自什么地方什么造纸名家。
云蓝苦苦回忆着自己在比试前看过的介绍,蹙起眉头。
看到云蓝奋笔疾书了片刻之后,就停下拧眉思索,半天都没再下笔,而场内大部分人都还在胸有成竹地奋笔疾书,坐在上边的宣州通判梁有听了巡场之人的话,心中松快不少:
这褚家元娘也不过如此,竟然敢如此嚣张?莫非以为,宣州的造纸业,还是当年褚家主支的天下吗?
还是因为有了靠山,所以才肆无忌惮?
但春选会可不会因为褚云蓝有李将军夫人这层关系,就给她一个好名次的。上头都说了,让维持比试的公正,不是吗?
梁有冷笑一声,转过头,却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陈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