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瑜没说话,花铃又道:“总之,褚大小姐还是很厉害的!比如揭纸,一张都没有坏!而且焙纸上墙也没有起折和起肚里筋,纸一直好好的。”
之前惊异云蓝力气大,被银光抢白的男子又插言道:“隔这么远,你能看到有没有起折?”
花铃道:“当然了!看褚大小姐刷纸的样子就知道了。而且若是有起折,肯定得回头整理的。”
“我看挺多人的纸也都好好的。”陈瑜却似有点遗憾,“不过他们都没有阿蓝这么快。有了这些人衬托,才更显出我阿蓝妹妹技艺不凡呢!”
银光笑道:“即使没有这些人衬托,小姐也技艺不凡。”
在旁的如意轻咳一声:“之前花铃说,这些人的表现比往年好。会不会是褚大小姐表现太出众了,其余人心生压力,因此表现得比平时还好?这些人表现得好,仍给褚大小姐比了下去,这更显得褚大小姐技艺出众吧?”
陈瑜想了想,点头赞同:“还真挺有可能。压力肯定是有的,至于能不能表现更好……我记得之前那个陆家的,还划了自己一刀?”
花铃、银光和如意几人都笑了。
说话之间,在场内的三十个比试的人都已几乎完成了揭纸,余下少数几人也都停下了。
吕放感慨道:“老夫参与春选会也有近十年了,抄纸这是见过的表现最好的一年。”
之前在剥楮皮一项中,因云蓝表现得太出色,同为评选的昭亭褚家和陆家人找不到茬。
而到了选料这一项时,两家的评选又为了表示没有针对云蓝,只让梁有出头。但看到如今云蓝再次展现出过人造纸技艺,这两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陆家四房的陆远识,向旁边褚家五爷低声道:“这丫头,似乎还真有几分门道……”
这褚五爷名褚杰,之前因为云蓝,将自家侄女褚燕飞撵回家没让参加这次的春选会,听到陆远识这么说,他冷冷地看了场内的云蓝一眼,道:“没错。平心而论,今年我褚家与你陆家的子弟,表现得都已经比平常好许多,但就目前看来,在剥楮皮、抄纸这几项上,怕是仍不及这死丫头。”
两人虽然心中恼火,但说过两句话之后,一众评选就又要下场查看各比试人的纸,以评定名次了。
这次评选的人没再将云蓝的纸放到最后才看,而是按位置的先后顺序,逐一看去。
前边十几人之中,有三个陆家和昭亭褚家的子弟,造的纸都挺不错。尽管这些纸是短时间内赶出的,但至少纸张品相完好,也比较平整均匀,比前边其他人的纸都好。尤其一众评选才看过其中两人又是水洞,又是起毛,还厚薄相差很大的纸。
三个陆家和昭亭褚家的子弟,陆焕就是其中之一。
当下,众人在旁边站定,云蓝抬起头,恰好对上了陈玄玉的目光,立刻别过头去。
许景也正看过去,见云蓝扭头,还以为是见到了他的缘故,心中大感纳闷:怎么褚大小姐似乎一直都很不待见他的样子?
陆远识看过陆焕造的纸之后,点了点头。
“这些纸很不错!”梁有笑道:“造纸,还是品质为上。一味求快,就照顾不到细处,就会出次品。”
“技艺不到家,才会因为快而出次品。”陈玄玉在旁淡淡道。
“没错。”许景道,“本侯虽然不会造纸,但也懂分辨好坏。这些纸厚薄不一,纸质粗劣,也就是找不到破洞罢了,到底好在何处?”
云蓝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急忙忍住。
陆远识、陆焕与梁有三人,面色憋得通红,却不知如何反驳。
因为这些纸虽然厚薄没有之前几人相差那么大,但还是有小小差别的;而因为纸浆以及技艺问题,又是短时间内赶出来的,纸张也没有外边的光滑……
但这些话几人都说不出口。
因为云蓝抄出的纸,就贴在旁边的焙墙上!
之前云蓝站的地方挡住了光线,众人看不清楚。现在云蓝往旁边移了两步,众人才发现,在看过云蓝这些纸之后,之前看到的其余参与比试之人抄的纸,完全变成了陪衬!
即使之前众人都觉得不错的、陆家和昭亭褚家几人的纸也没能幸免。
吕放清咳一声,打圆场道:“侯爷觉得面前这些纸不好,不是还有其他人的纸吗,说不定能合侯爷的意?”
“这话还有点意思。”许景妖娆一笑,“本侯也觉得,只有褚大小姐的纸,才合本侯的意。我可已经等了许久了。”
陈玄玉眉头一皱。
云蓝没有意识到许景后边一句话是对她说的,只是一怔,随后让开了位置,给众人看她抄的纸。
因纸浆所限,云蓝也抄不出后世那么好的楮皮纸,但即使如此,这些纸的平整光洁、均匀细密还是让一众评选大为惊讶。
甚至连吕放等几个造纸名匠,也在心底自认若是换了自己下场抄纸,也有所不如。
吕放忍不住问:“这纸到底是如何抄制的?有什么技巧?可否细说一二。”
云蓝秀眉一蹙。
吕放等了片刻没见回答,目光终于从纸上移开,抬头发现云蓝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而许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余人也表情莫测。
至于陈大将军什么表情……
吕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讪讪道:“老夫只是开个玩笑。”
一旁的佐吏忙道:“既如此,各位看过褚大小姐的纸,就评个等,好去看下一位的了。”
这还用怎么看?
云蓝的纸并没有任何如挑丝、水洞这样的纸病,纸质还如此出色,评等自然是上上。
陆远识、褚杰、梁有几人没法否认这一事实,心不甘情不愿,也评了个上上等。
在云蓝名字的前边,陆远识特意给陆焕往高了评的,也不过是一个上等而已。实际上陆焕的纸若客观地评,也就是中等或中上。
位置在云蓝前边的人,都应该感到庆幸。
若说在看了前边的纸之后,看到云蓝的纸让人惊艳,待看过了云蓝的纸之后,后边的就都让人觉得到处都是毛病了。
因此看完全场之后,反而是前边几人的评等是相对较高的。
至于云蓝,她第一个完成,抄的纸又是全场仅有的一个上上等。当这第二轮第三项第一场的名次公布出来之后,云蓝就成了场上最耀眼的焦点。
陈瑜激动得再次站了起来:“这一场阿蓝又是第一!得了一个上上等!”
银光兴高采烈,花铃连连点头,如意道:“我记得,往年春选会,在抄纸揭纸这一项上,还没有人得过上上的评等。这么说褚大小姐多半也是这一项的头名了。”
陈瑜忙问:“当真?”
花铃在旁道:“我也记得,之前抄纸揭纸没人得过上上的。”
陈瑜立刻笑了:“这下其余一百九十九人,都将成为我家阿蓝的陪衬!”
随后,下一场很快就开始了。
也许是云蓝表现得太好,看过了云蓝抄纸之后再看他人,总觉得表现得不如人意。即使场内比试的人再努力,看台和评选台上的人都兴致缺缺,许景索性闭目小憩了。
这后边的两场比试,给人的感觉就是索然无味。
纸抄得不好的,自然是云蓝的陪衬。
抄出好纸的,也是陪衬。
甚至在平日的好纸上更进了一步的天之骄子,还是沦为了陪衬!
恰如陈瑜所言,因为云蓝远超他人的表现,后边两场比试黯然失色,即使有人抄制出比平日还好的纸,也不过是,更加衬托出云蓝技艺不凡罢了!
陆远识咬牙低声道:“之前得知这死丫头能造出上好笺纸的消息,我还不信。没想到,她还真的学会了造纸!”
而褚杰虽然也不甘,却没搭话,自顾出了比试的场地。
即使再怎么不待见云蓝,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因为云蓝的缘故,自家子弟的造纸技艺有很大长进。
而且看其表现,这死丫头,肯定学到了褚家真正的造纸技艺!
陆远识想到了一个主意。
在比试场外不远处,褚家参加比试的一众子弟聚集在一起,面上有表情各异,但更多的,还是不甘。
陆家与昭亭褚家参加春选会的人,早就得知云蓝或许能造笺纸,还心中多有不屑,认为是田家和云蓝自我吹嘘罢了,没放在心上。
但不曾想,云蓝回来报名参加了春选会,而且还在比试之前,以褚家主支大小姐的身份,当众打了昭亭褚家三小姐!
这让昭亭褚家的人颜面无光。
两家参加了春选会的人,就都憋了一口气,一心想将云蓝淘汰,好找回场子,让云蓝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也让世人知道:这褚大小姐,不过是个笑话!
没想到,现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个耳光!
在云蓝的惊人表现带来的压力之下,两家原本就技艺出众的子弟千金,一个个几乎都将此化为了动力,在比试之中比平日发挥得更好!
但,也没能将云蓝比过去。
往日自认在造纸上禀赋过人的天之骄子,在这个曾经的傻子、陆家的弃女面前,却似乎都沦为了陪衬。
一位昭亭褚家偏房的女儿道:“这褚云蓝,以前真的是一个傻子?”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沉默。
这答案若是肯定的,若一个曾经的傻子也能站到他们头上,他们引以为傲的天分和努力,到底算什么?
“你觉得,一个人若真自幼就成了傻子,才恢复正常几个月,突然技艺过人,这可能吗?在比试中,抄纸与揭纸可是必须反复练习才能熟练的。”
“我不知争论这个有什么意思。”一人忽然道,“我等技不如人,已是不争的事实。若是褚云蓝之前不是傻子,我等沦为其陪衬,就不丢人了?有这心思,不如放在之后如何造出更好的花笺上。”
“五少爷说的对,前两轮比试只是选出一百人,决定春选会最终名次的,还是笺纸!”
“也别抱太大希望。”昭亭褚家五少爷轻哼,“别忘了,我们最开始听到的相关消息,就是田三笺。”
云蓝,你为什么也姓褚?褚明轩脑海中浮现出在比试场中见到的身影,又想起了往事,望向远处,有些走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