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一直都想作坊早点动工，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放下打了一半的络子，道：“既然明日就是吉日，就明日动土好了，早些起好作坊，就早些能造纸。”

竹青答应着，自去回复过来传话的人。

云蓝又让银光将自己绘好的图纸拿出来。

陈瑜忍不住笑道：“你还是先把这络子打好，莫不是又准备让哥哥等十天半个月的不成？”

云蓝笑道：“怎么会？就是想着这作坊的事情，也有劳大将军奔波，我也不好意思又拖延这么久呀！我只是一时心急。”

说着，云蓝让银光将图纸放在书案上，她仍学着打如意结的络子。

这才学着打了一根络子，看上去实在拿不出手，云蓝正想着多打几根练练手，外边又有人过来禀报道：“三里街陆家将褚夫人的嫁妆还回来了，让褚大小姐过去查看清点。”

云蓝闻言想到了自己与母亲在陆家的经历，面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心口也有些发堵。

当下她将打好的络子放下，淡淡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陈瑜担心地看向了云蓝。

云蓝拿出嫁妆单子，与陈瑜一起往前院而去，又让人去多宝街的宅子与田修利说了一声，待会看过嫁妆没有问题的话，就送去那边的库房放好。

这个传话的人是张府预备着，给云蓝迁居到多宝街之后使唤的，如今正努力表现，忙不迭过去了。

送回嫁妆过来的，还是陆永元。

这才两日不见，陆永元又显得憔悴并老了些，看到云蓝，他面上厌憎、怨恨、希望等等表情交织在一起，对云蓝道：“我知道我陆家负你母女二人良多，但你也知道，因为皇上的旨意，陆家如今举步维艰，你祖母因此病重在床，一直起不了身。家里人连门都不敢出，你的亲妹妹，还有堂姐、哥哥、亲弟弟，以后说亲怕是也艰难。”

陆永元拉下脸面说了这么多，见云蓝还是无动于衷，心中有气，又道：“你好歹流着一半陆家的血，若是能开口为陆家说几句话，将你母亲的技艺教一下你几个兄弟姐妹，也算顾念着这些年的血脉亲情。”

云蓝如今一眼也不想多见到陆永元，听他说了这么多，原以为自己会生气，心中却奇异地没有半点波动，只淡淡道：“说完了吗？我娘亲的嫁妆呢？”

见云蓝如此不为所动，陆永元面色铁青。

张清在旁边道：“陆老爷不是过来送还褚夫人嫁妆的吗？”

陆永元终于知道，让云蓝顾念三里街陆家，已是没了念想。

这嫁妆之事，云蓝还动辄就说到皇上，更是没得商量。

当下陆永元只得铁青着脸，让下人将马车上的物件逐一搬下来，沉声道：“褚氏的嫁妆，许多都是当年她就已经变卖了的。但既然褚大小姐说到皇上的旨意，我陆家少不得也都认了，已经另补了回来，这些变卖摔坏的，找不到一样的，只能折了银子相抵，若褚大小姐还不满意，我陆家也没办法了。”

云蓝似乎没有听到陆永元的话，只漠然核对清点着母亲的嫁妆。

银光特别留心之前在陆婉婷房中的几件贵重嫁妆，一边找一边念叨：“我记得是，浅绛彩山水诗记笔筒、青釉玲珑一路连科透花水丞，还有个什么熏香的银球儿……对了，是鎏金镂空花鸟纹挂链银香球！小姐说过之后，我一直记得。笔筒找到了，水丞也在，银香球……银香球，这里！”

记起之前云蓝说过，会让三里街陆家的人亲手将嫁妆还回来，虽然不是陆婉婷，但银光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陆永元还有三里街陆家众人心里还存着一丝指望，因此倒是将没有变卖的嫁妆一件不少地还了回来，其余已经变卖或者损坏的，也换了差不多的，或者补了银子，只希望云蓝看到，能心软拉陆家一把。

但可惜，云蓝完全没有这个想法，目光落在几样大件的家具上。

这些陪嫁的床、柜、梳妆台、几案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但云蓝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之前都放在什么地方。

云蓝看到嫁妆单子时，已感觉母亲嫁妆丰厚，但如今看到这些家什的用料和工艺，更感觉到当初褚家对褚氏嫁妆的上心。虽然母亲一意孤行，执意嫁到三里街陆家，但这嫁妆却没有任何怠慢。

只看这黄花梨和合如意的千工拔步床，就知道了褚家祖父、祖母的心意。

三里街陆家不知道珍惜，而将振兴纸坊的母亲磋磨至死，欺凌她一个年幼的女儿……

陆永元见云蓝看着褚氏的嫁妆，也不言语，放缓了语气道：“阿蓝，你对过了？这嫁妆应该没有……”

云蓝淡漠道：“阿蓝也是你能叫的吗？”

陆永元面色涨红，看着云蓝尽是怒气，却还没法当场发作，强忍住了，道：“既然这嫁妆已经没有问题了，我就回去了。至于纸坊……”陆永元停顿了下，才道：“有些账目还没有清，还得多等几日。”

云蓝猜三里街陆家多半是想将纸坊的好处压榨干净，比如说把里边的东西全卖光之类的，但也不想多理会这事，道：“我会告知官府，到三月再将纸坊过到我名下。”

至于将纸坊留给三里街陆家？云蓝才不会傻到这个地步！

陆永元虽然已经想过，云蓝不可能将纸坊留给陆家，尤其是在有旨意的情况下。

但在云蓝没有表态之前，三里街陆家还是存着一丝念想。

因此，陆永元在听到云蓝说，会让官府三月就将纸坊过到她名下，心里还是如刀子割肉似的疼得不轻。

陆永元咬了咬牙，道：“这纸坊在你母亲没有嫁过来之前，就一直是我陆家的产业……”

云蓝道：“因此，你准备到御前说这话吗？”

陆永元不说话了。

云蓝也没打算再看陆永元青白的面色，清点核对了母亲的嫁妆，及折补的银子，自顾让人把除了银子以外的物件，都装上张府的马车，送去多宝街的宅子。而待迟点，她也会过去，将这些嫁妆登记入册，收到库房里。

陆永元见云蓝是铁了心不将他当父亲了，阴沉着脸离开。

云蓝收起当年母亲的嫁妆银子三万两，以及陆家折补的六千两，共计三万六千两的银票，还是半点高兴也无，忽然道：“三里街陆家从什么地方，倒腾出这么多银子？”

陈玄玉大步走过来，正好听到了云蓝的话，道：“陆家主支给的。”

云蓝抬头看向陈玄玉，他依然是冷峻如山的样子，问：“大将军是怎么知道的？陆家主支的人为什么会给三里街陆家银子？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交易？”

陈玄玉目光落在云蓝身上，道：“三里街陆家手上，似乎有褚夫人当年留下的手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