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雨雪笺？

云蓝虽然没有见过雨雪笺，但大衍许多与她上上辈子同名的笺纸，都是大同小异，也就是品质比不上她上上辈子熟知的那些罢了。

而上上辈子，云蓝也知道雨雪笺。当时的雨雪笺，也就是洒金笺，在笺纸上洒上金银碎箔，以添其华贵。这洒在笺纸上的金箔银箔，大片的即称之为雪，即雪金笺，小片如雨，即雨金笺，合称洒金笺，又称雨雪笺。

但不知娘亲所创的雨雪笺，又是什么模样。云蓝觉得应该不是洒金笺。

因为以大衍对笺纸的看重与追求，若有人见过这洒金笺的华彩，怎会无人仿造？但云蓝却没有在大衍见过洒金笺，连听都没听说过。在后世，这洒金笺可是昂贵的笺纸，专供御用的。而娘亲所创的雨雪笺，却只是在宣州及江南小有名气，并未为世人所重视。

云蓝由此认为，娘亲所创的雨雪笺，与上上辈子熟知的雨雪笺并不同。

回到宣州城之后，云蓝没有急着去纸坊，而是先向陈瑜道：“陈姐姐，劳烦你找些雨雪笺出来给我看看，长什么样子的？”

陈瑜收着不少各家的笺纸，雨雪笺也在其中，很快找了出来，给云蓝道：“就算没有见过，当初褚伯母应该也与阿蓝你说过吧？你应该会染这笺纸吧？”

云蓝一边接过笺纸，一边笑道：“陈姐姐你放心好了，这染笺纸也是有共通之处的，只要会了主要的几种技艺，又有样笺在手上，就算一时不会，多试几次也总能染出来的。”

陈瑜闻言倒真放心了不少。

云蓝说完，已经看向了手中的笺纸。

但见蓝色的笺纸上，有点点白色的痕迹，如雪痕雨迹，大约就是雨雪笺名字的由来了。

这些如雨雪之痕的白色粉状染料，应该是在染色之后洒上去的，倒也与上上辈子云蓝见过的洒金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这些雨雪纹，看着雪白，也有些反光，云蓝看着似乎是某种矿石，但终究不是泥银，因此少了后世洒银笺耀目的光亮，显得沉滞而没有神采。

但这笺纸用的不是白色染料而是有光泽的矿石粉末，大衍还无人想到这巧思，因此褚氏的雨雪笺还是小有名气的。

云蓝想到了上上辈子的云母笺，就是用云母石的粉末加工的笺纸，光泽比这个好得多。

这笺纸，坊间也有仿制的，只是因为技艺不得要领，品质及不上三里街陆家的，且这正版的雨雪笺也不很贵，世人缺的是品质上好的笺纸，能买得起这样笺纸的人又不缺这点银子，没得买了仿造的，反而丢面子。

因此仿造的人就少了。

陆家主支将褚氏的手札拿去，一是指望能从上边看到关于上古笔墨纸砚的记载，二是笃定自家得到雨雪笺的技艺之后，能青出于蓝，不会像其余仿造的那些一样劣质。

云蓝看到这雨雪笺，脑海中陡然又像上次宣石一样，冒出了一些念头，竟是关于娘亲这雨雪笺的技艺，乃是她上上辈子也不知道的，当下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一时物我两忘。

陈瑜见云蓝看着笺纸出神，猜她多半是在琢磨如何制作这笺纸，并没有打扰，反而示意旁边的银光与如意都小声些，自己也放轻了动作，以免惊扰了云蓝。

待云蓝回过神来，已是半个时辰过去，心里还想着这雨雪笺的不传之秘，一时间恍如隔世。

也许，自己无心之下编出来的假话，当年娘亲让她记下了有关笔墨纸砚的技艺见识，其实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若不然，这些想到或看到了某件事某些东西，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云蓝怔怔想了片刻，找不到头绪，也不去想了。

但是刚才想起来的关于雨雪笺的技艺，对于云蓝造纸，还真有莫大的帮助。

之前云蓝因为有上上辈子的见识，看到大衍的笔墨纸砚，品质大部分都是寻常，甚至还可以说是低劣，而她自己制作的笔墨纸砚，都比这些好得多，不免就轻视如今的技艺。

但如今云蓝却从记忆中这雨雪笺的技艺，学到了上上辈子从没听说过的技巧，而且还受益匪浅，大受启发，想到之前的轻慢，心中惭愧不已。

同时云蓝暗下决心，待到纸坊去时，一定端正态度，好好向张伯学习，至于宣城这边纸坊的匠人，则依靠不上了。

陈瑜并不知道云蓝心中所想，见她放下了笺纸，多半会到纸坊去看，就让底下人备车。

云蓝却道：“不用急，陈姐姐，有些造纸要用到的原料，还得劳烦陈姐姐你帮忙准备。”

三里街陆家的纸坊在宣城东南郊外香溪，云蓝为了与泾县的纸坊区分，称其为香溪纸坊。

纸坊边原种有楮树林。只是三里街陆家说，圣旨只说把纸坊给云蓝，并未提到其它，因此只给了云蓝一个空的纸坊。就连纸坊里原有的工匠，也只留下了一个与三里街陆家的契约到期，也没跟罗工良走的纸匠，以及两个进纸坊还没多久，三里街陆家不愿意继续用的学徒。

其余与三里街陆家的契约到期了的、技艺熟练的纸匠，几乎都让罗工良带走了，没有跟罗工良走的工匠也另谋出路，或者宁可赋闲在家先观望着，没打算留在纸坊。

而契约没到年限的匠人，自然仍是在三里街陆家，三里街陆家对这些人也已另外有安排，似乎是想另外建一个纸坊。

这也不奇怪。三里街陆家本来就有造纸，云蓝得到的只是纸坊的空壳。在造纸中，这兴建作坊的屋舍只是成本的小头，大头是楮树林，以及开给匠人的工钱。如今三里街陆家的手上，还有楮树林以及大半工匠，又有陆家主支作为靠山，重新建作坊，想着东山再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有香溪纸坊如今留下的三个人，听说云蓝会接手纸坊之后，愿意留在纸坊跟着云蓝。

自打三里街陆家将纸坊过户给云蓝之后，纸坊缺人，更缺原料，还无人主事，只有田修利过来看了一下，却是想等云蓝回来再安排，因此已经停了造纸。

这天，三个留在纸坊的工匠正在收拾院子里的工具，就听说云蓝已经到了纸坊。

三人前几日就听田修利说了，有之前的老客商到纸坊来，想订购雨雪笺，猜到云蓝从泾县回到宣城，大约是打算制作雨雪笺，当下收拾了一下衣衫，迎了出去。

云蓝打量着这三个人，尤其是前边为首的四十多岁的男子。她已经从义父口中得知，他叫范仲有。

范仲有长相憨厚，穿着靛蓝的裋褐，留着短须，看到云蓝和陈瑜，还挺激动，而不像后边的两个学徒是拘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