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看过了陈玄玉的洒金笺,准备将刷子接过自己继续染,陈玄玉却道:“褚大小姐歇会,让我来。”
既然陈玄玉都这么说了,云蓝就坐在旁边看着。
也许人长得好看,不管做什么都赏心悦目,云蓝很快忘了自己看的是染笺纸,目光落在陈玄玉身上,还有他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上,有些物我两忘之感。
陈玄玉本就敏锐,感觉到云蓝的目光,心中微动,动作却愈发从容。
过了好一会,陈玄玉已经染好几十张洒金笺,忽然转过身问:“褚大小姐看了这么久,觉得如何?”
云蓝下意识点头道:“好看!”而后陡然惊觉,立刻露出笑容道:“我是说,陈大将军染的这些笺纸真的好看。”
陈玄玉之前就猜到云蓝是在看他,这话一出,就更肯定了。
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玄玉没拆穿云蓝,而是道:“既是如此,到时褚大小姐多拿点回去用。”
云蓝道:“我平时多用素笺,不用这么华贵的,就拿些回去收着好了。”
陈玄玉颔首不语。他也是如此。
因有了这事,云蓝觉得在旁边干看着也不是个事,就拿了账册过来看。
陈玄玉也没有再染多少,就停下了。对此云蓝十分赞同。这些名贵的笺纸,产量还是少些比较好,总不能显得太容易就能染成。
之前陈瑜还说,蜀地的浣花笺都受天气什么的影响,产量很少。
这洒金笺可是复原的上古笺纸,产量应该更少才对,物依稀为贵。况且还是初次进贡,不能给上边留下很容易制作的印象,免得上头盲目要求多染,那不是得把人累坏?
陈玄玉问:“褚大小姐累不累?”
云蓝一愣,笑道:“这话应该是我问陈大将军才是,辛苦大将军了。对了,大将军,关于竹纸之事,是否应该与吴王那边说?之前我与吴王妃说过,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
“这话褚大小姐不必当真。”陈玄玉一直记着李天枢觊觎云蓝,道,“但这事我会转告吴王,以后你有什么消息要传给吴王的,不必亲自告诉吴王妃,由我来说。”
陈玄玉要让李天枢知道,云蓝有什么关于吴王府的事情,都会先与他商议!
云蓝点了点头,笑道:“这最好不过了,我也不想与吴王打交道。那这竹纸的事情,就交给大将军你了。”
两人回到张府,云蓝进去与陈瑜说了今日陈玄玉染上古雨雪笺,也就是洒金笺的事情:“待过两日我再去纸坊,就把晾干的洒金笺拿回来给陈姐姐。这些都是陈大将军染的。我染的都给陈大将军定了。若是陈姐姐想要我染的,我改日再给陈姐姐染。”
陈瑜知道自家哥哥的心思,笑道:“既然哥哥染的,与阿蓝你染的不相上下,那我用谁染的都无妨。”
云蓝笑着纠正道:“陈大将军染的比我的还好。”
陈瑜取笑道:“这么说,我就更应该用哥哥染的了。”
云蓝登时笑道:“好呀,陈姐姐你有了更好的,就嫌弃我的了!我可不依!”
陈瑜笑道:“还真不是嫌弃阿蓝妹妹你的,主要是我抢不过哥哥呀!就算阿蓝你染了新的,我怕哥哥也抢了去!你没听说吗?之前你给胡掌柜的洒金笺,都给哥哥拿回去了!”
云蓝没有多想,笑道:“怎么会,到时我给陈姐姐染,陈大将军肯定不会抢。”
说着,云蓝想到了一件事,问陈瑜:“陈姐姐你说,这次陆令……令妃还会不会过来赏赐我?”
陈瑜不明白云蓝怎么会问起这件事,摇了摇头:“不知道。”
云蓝若有所思,没等陈瑜继续问,又记起另外一件事情,道:“对了陈姐姐,还有一件事。之前在纸坊时,我与大将军说了竹纸的事情,商议禀报皇上,在各地兴建纸坊,将玉扣纸、连四纸之类的竹纸也都造出来。”
说着,云蓝将与陈玄玉商议的、大概的章程与陈瑜说了一遍,道:“这件事我已经全权交给大将军了,具体的还等上边有了答复才知道。”
陈瑜之前还想着,在各地都兴建纸坊,这怎么忙得过来?
待听说了云蓝只是打算杭州富春的纸坊自己经营,其余的都由皇上安排,她只负责将相关的造纸技艺告知这些纸坊,陈瑜这才稍微安心。一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问:“这是哥哥提出的主意?”
这竹纸的技艺是褚家传承,而且还是已经失传的古方,放在谁家都是传家宝,绝对不可能告诉外人的,哥哥就这么让阿蓝拿出来,阿蓝心里会怎么想?
云蓝笑道:“也不是,当时陈大将军也想到了,但其实是我先提出来的。”
陈瑜道:“这毕竟是褚家的技艺,就这么拿出来……”
云蓝明白了陈瑜的意思,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褚家的技艺,但褚家之前没有造过竹纸吧?而且,大衍如今纸贵,还有许多人都用不起纸,陈姐姐之前也说,若是竹纸能造出来,乃是造福天下人,有利于文昌之事。若就我一家造竹纸,何时才能让大衍的人,都能用上便宜的好纸?”
这话说得挺漂亮,云蓝心中自得,又大义凛然道:“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当然要让更多的人参与……”
陈瑜嗔道:“说点实在的!”
云蓝立刻露出了委屈的表情,道:“陈姐姐,我说的就是大实话好不好?”说完见陈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立刻道:“这只是其中一点,另外,我想了想,以后指不定还会想到什么上古笔墨纸砚,若是不将好处分一点出去,总觉得不太妥当。”
陈瑜是很聪慧的姑娘,云蓝只是觉得不太妥当,但她听了这话,很快想到了许多。
云蓝说得对,云蓝知道的关于上古笔墨纸砚的技艺太多了,总不能都藏着掖着,但是一拿出来就牵扯到巨大的利益,谁不眼红?到时候眼红的人多了,人人都盯着云蓝,岂止是不妥当,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妙!
一株树孤零零立在高山上,自然容易让风吹折,但倘若长在一片树林中,其他的树就能给这树挡着风!
而且云蓝这情形还更好些,因为就算云蓝将利益分了出去,但其余人想把竹纸造好,还得依靠云蓝的技艺,只有云蓝好了,这些人才能好。因此,若是云蓝有什么事,这些人为了利益,也会站在云蓝这一边!
既然云蓝并非只有这竹纸的技艺,还知道别的笔墨纸砚的事情,让出这点利益,换取更多的人与云蓝结成利益同盟,旁人眼红妒忌的压力,就不会只放在云蓝身上。
而且,有了这些因云蓝而得利的同盟,也如同给了旁人希望,这些羡慕的人会想到去讨好云蓝,努力加入这利益同盟,而不是因为妒忌而想着给云蓝使绊子。就算还有少部分人因为与云蓝有过节或者单纯的不喜云蓝,仍然妒忌并诋毁云蓝,与云蓝过不去,也会有更多想从云蓝这里得到利益的人,为了表现而主动为云蓝说话。
这样的好事,自己怎么才想到呢?陈瑜这么想着,自觉不如哥哥与云蓝。自己如今虽想得比云蓝明白,但云蓝不需要想得十分明白,只是下意识的选择,就比她强了。
陈瑜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云蓝并没有大衍的人这么看重自己笔墨纸砚的见识,所以告诉他人也没有觉得有多心疼,相反还真的因为能让更多人用上便宜的好纸而感到高兴。
因为云蓝之所以这么急着去造竹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厕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