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笺上边应该是云蓝母亲的笔迹，而这些字的内容，就是与当年的燕国公夫人约定，待两家的儿女长大，结为百年之好。
而这儿女，就是云蓝和陈玄玉！
云蓝忍不住又仔细看了一下：“这当真不是大将军你造假的？”
饶是陈玄玉一向淡定，眼角也抽了抽：“褚大小姐觉得呢？”
云蓝还是觉得如在梦中：“这订亲竟然是真的，怪不得你说燕国公知道这事。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等等。待我想想！让我想想……”
过了片刻，还真让云蓝想起了一些零散的记忆片段。
当年云蓝的母亲是有提过几句，但当时，云蓝已经伤到脑袋，成了傻子。
云蓝苦苦回忆。
当时娘亲说什么来着了？对了！当时娘亲似乎说：“……娘原想着，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但如今阿蓝你伤到了脑子，就算燕国公府重诺，仍然承认这门亲事，娘又如何能仍厚颜将你嫁过去，因此，娘已经去信，将这亲事给退了。你别怪娘……”
云蓝记忆中褚氏的形象一直是不甚清晰的，这会子却忽然一字不落将这段话回忆了起来，还有褚氏当时的悲伤。
怎么能不悲伤？受尽夫家的猜疑与欺凌，连女儿也成了傻子，原本以为女儿能有好归宿，但是……
云蓝心情有些低落，就听陈玄玉问：“你怎么了？”
云蓝定了定神，收拾心情，才看向陈玄玉道：“我娘亲，后来不是取消了亲事吗？怎么燕国公府没有将信物还回来？”
陈玄玉道：“你想起来了？”
云蓝点了点头，又摇摇头：“只记起来一些。”
陈玄玉了然，道：“当时我母亲觉得，即使不能结百年之好，还有两家结交之谊，就将褚伯母退还的信物又寄了回去，也将当初这古笺留了下来。”
云蓝松了口气，道：“这么说，这门亲事还是已经退了的？还好，还好。”
什么叫还好？
云蓝就这么不喜欢这门亲事？！
陈玄玉沉默了片刻。
当初他母亲的意思，没有将信物还回去，除了手帕交的情谊之外，还是想着云蓝能好起来，两家结亲的。
否则，这什么世交之谊，还用得着留下这写了婚约的古笺？换别的信物不行？
而陈玄玉之所以说，他父亲知道这事，就是因为，他父亲也知道当年母亲这个心思，即使当年他父亲因为觉得门第不合适，不太赞同。
但如今，母亲已经过世，父亲肯定会改变主意，同意母亲当年的意愿的。
只是看云蓝的意思，却并不乐意这门亲事的样子。
陈玄玉有些无奈地想着：算了。反正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就算只是假订亲，也快订亲了。
两人订亲之后，他有的是时间让她改变心意。
云蓝想了想：“大将军你方才说，当初燕国公府给的信物，也已经退回给我娘亲了？我怎么好像从没见过？”
陈玄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可别是弄丢了吧？
云蓝又问：“这信物是什么？长什么样子的？”
陈玄玉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丝笑意，温柔道：“一锭沈仲制双鸳鸯玄玉古墨……”
还没说完，云蓝就已惊讶出声，道：“原来竟是那一锭古墨？！还好当初陆家为了补娘亲的嫁妆，还了回来！”
当初清点三里街陆家还回来的、褚氏的嫁妆时，陈玄玉并不在，因此不知道详情。
这时陈玄玉听到，这古墨之前竟然在三里街陆家手上，立即黑了脸。
云蓝已经又庆幸道：“还好陆家没弄丢或者卖了，估计陆家也不知道这古墨的来头，不然，还不知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呢！”
陈玄玉道：“我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蓝有些讪讪然，道：“当初娘亲过世之后，这些物件无人可以托付，自然还在陆家手上。我又成了傻子，让陆家给扔到了明州去，这信物也不可能归我管。好在之前陆家将母亲的嫁妆还回来时，少了嫁妆单子上一锭和合如意的古墨，三里街陆家就用这双鸳鸯古墨给补上了。”
“这么说，我们该庆幸，单子上恰好少了一锭古墨了？”陈玄玉面无表情道。
“当然不是！”云蓝立刻赔笑道，“应该是三里街陆家庆幸才对。若他们弄丢了这锭古墨，我想，大将军你肯定会很生气吧？”
陈玄玉低头看向云蓝：“你好像巴不得这锭古墨不见了，好让我去找三里街陆家？”
云蓝摇头否认：“没有呀！我这不也在庆幸吗？”
陈玄玉道：“这么说，这锭古墨如今是你收着了？”
云蓝点了点头：“我好好收着呢！对了，我也有带到这边。”
说着，她向门外扬声道：“银光，去把我装笔墨纸砚的匣子拿过来！”
门外银光答应着离开了。
云蓝忽然想到了什么，奇怪地问：“大将军，你怎么也把笔墨纸砚的匣子带过来了？”
她带笔墨纸砚过来，是因为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但是陈玄玉不是匆忙赶过来的吗？怎么也带了文房的匣子？
该不会，陈玄玉原本就想到会用到笔墨纸砚，或者是用到……这云蓝古笺？
云蓝想到这里，惊讶问：“陈大将军，你过来之前，该不会就已经想好，要与我说这当年两家订亲的事情了吧？”
陈玄玉没有否认，他原本就打算向云蓝表白心迹的，因此才带了那些云蓝古笺过来。
若是云蓝能猜到他的心意……
但很可惜，云蓝显然没有猜到，她此刻正想着：看来陈玄玉是真的很不愿意让皇上赐婚，而且之前估计也猜到了吴王对她有意，因此才赶过来。虽然有赐婚的缘故，但陈玄玉能赶过来，还真是解了她当时的困局，若不然，她不记得还有这亲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呢！
陈玄玉看到云蓝的反应，就知道她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心思了。
但陈玄玉也没有气馁：待订了亲，他有很多时间！
这时，银光将云蓝笔墨纸砚的匣子拿过来了，而后又退到了门外。
云蓝打开黄花梨木的匣子，从里边找到了那一锭古墨，拿出来。
看到这古墨的时候，云蓝突然想到，这方古墨，叫双鸳鸯玄玉墨，脸上倏然一烫，已是面红过耳。
玄玉墨……云蓝笺……订亲的信物……
还有鸳鸯……
云蓝之前看到这锭古墨时，也曾想过陈玄玉的名字，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更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而如今，得知这是燕国公府当年给的订亲信物，而且娘亲给男方的信物则是云蓝笺，上边的纹样又是一对鸳鸯，饶是知道亲事已退，如今打算订亲也是假订亲，云蓝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
毕竟陈玄玉就气定神闲地坐在旁边，两人看的，又是这么暧昧的、订亲的信物，这气氛，实在是有些……太旖旎了点？
云蓝轻咳一声，尴尬道：“这……娘亲和陈伯母起名，是约好了的吗？”
陈玄玉轻笑不语：可不就是约好了的吗？
否则怎会有订亲之事？
而他又怎会，在明知已经退亲后，还对云蓝这个名字记忆深刻？以至于一听到，就忍不住过去一探究竟？陈玄玉如今深深觉得，当年母亲坚持将这信物给回褚家伯母，多么英明睿智、见识长远。
陈玄玉眉目含笑的样子实在太惑人，云蓝忙低下头，去看手上的古墨。
这是一锭圆形的古墨，一面中间题刻有篆文的“玄玉”墨名，古墨边饰以一圈云纹；另一面则刻了一双栩栩如生的鸳鸯，这一对鸳鸯立于江岸边的石上，颈尾交错，相互对视，毛羽上的纹路细致可见。
看到这对交颈的鸳鸯，云蓝又是面上一热。
过了片刻，云蓝才又定下心继续看。
墨的侧边刻有年号款识：嘉元庚子沈仲制。
这一锭古墨形制规矩，图纹与字体刚劲有力，挥洒自如，而且墨质坚莹，色泽明艳，一看就不是凡品。
陈玄玉记起云蓝对于上古的笔墨纸砚如数家珍，但是前代的反而知之不多，开口道：“这沈仲是昭朝文帝时制墨名家，其墨品传世甚少。这一方古墨乃是大昭皇宫的御用旧藏。当年是我母亲的嫁妆。”
这么说，这锭墨当初是张府收藏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