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与陈玄玉出去见了罗越，这才想了起来，好像是途中避雨的时候见过？云蓝转头去问陈玄玉。
陈玄玉点点头。
罗越之前就已经知道云蓝与陈玄玉定亲了，而且在郭家也见过陈玄玉抱云蓝上车的两人亲密的样子，但是这会看到云蓝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转头与陈玄玉说悄悄话，可见平日也不避忌，还是有些黯然。
他很快将这点小小的失落藏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陈玄玉都比他好太多了，何况，陈玄玉还是自幼就与云蓝定下了亲事，他本来就不应该妄想。
罗越端正了态度，上前给两人行礼。
陈玄玉面对旁人时，就恢复了一贯的冷淡，道：“不必多礼，罗少爷过来有何事？”
徐县令笑道：“原来大将军见过罗少爷。罗少爷过来乃是公事。”
公事？陈玄玉长眉微扬。
因为奉旨过来造竹纸的是云蓝，这会罗越见到陈玄玉也在这里，已经觉得很奇怪，见开口的是陈玄玉，就以为陈玄玉把竹纸的事情抓到了自己的手上，罗越心中生出了不满，觉得若是陈玄玉与云蓝成亲，是为了云蓝带来的利益，指不定平日里对云蓝的好，也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假象。
这么想着，罗越的目光就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陈玄玉道：“我罗家有幸被朝廷选中，得以成为在福州造竹纸的人选，因此过来向褚大小姐学习造竹纸的技艺。纸坊的事，是大将军在管？”
这话有些不客气，陈玄玉长眉一挑，道：“没错。”
罗越又道：“我记得，朝廷是让褚大小姐过来负责造竹纸的事情。”
云蓝终于大概明白，罗越说话为何像与陈玄玉针锋相对了，但是她不明白罗越为何生气，这事好像与他无关吧？就算他以后真的到纸坊来造纸，陈玄玉管纸坊不比她好吗？毕竟就算大衍风气再如何开明，许多人还是会对女子管事颇有微词，觉得被女子管着丢脸，因此相比之下，陈玄玉管纸坊不是更让人信服吗？
云蓝虽然没有想明白，但不会任由罗越误解陈玄玉夺权，从旁道：“这纸坊是我与大将军合作的，大将军负责管纸坊的事务，我只负责提供造竹纸的技艺。朝廷亦知道此事，大将军到这边亦有监察两浙路造纸情况的公事，罗少爷还有什么疑问吗？而且，我记得，各地要造竹纸的话，还得等到我这边造出竹纸之后才开始吧？”
陈玄玉听到云蓝为他说话，唇角微勾。
而罗越见云蓝对陈玄玉这么维护，而且对他似乎不太满意，心中泛起细微的苦涩，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抱着一丝不该有的妄想，也明白这妄想若是让陈玄玉知道，不仅于云蓝的清誉有碍，自己想进纸坊怕也不会被接受。
徐县令怕罗越一来就与陈玄玉和云蓝闹僵，忙轻咳了一声提醒罗越，道：“是这样的，罗家得知选上了造竹纸之后，就想着提前过来学造纸技艺，因此向朝廷陈情，上头已经允许罗家过来向褚大小姐学竹纸的技艺，下官就将罗少爷带过来了。”
罗越回过神来，想起正事，放低了姿态，道：“多谢褚大小姐为在下解惑，原来是在下误会了大将军，还请大将军见谅。”
说着，罗越将文书拿了出来。
李仲接过文书呈给陈玄玉。
陈玄玉打开看了之后，交给旁边的云蓝，道：“罗少爷想进纸坊？”
罗越立刻拱手道：“正是。”
而今纸坊正是用人之际，云蓝自然欢迎像罗越这样有经验的人过来，只是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低声问陈玄玉：“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
因为云蓝说得小声，罗越听不到她说的什么，只看到她离陈玄玉极近。
罗越之所以过来，一是因为听说云蓝在这边造竹纸，而且还听郭老太太说起云蓝对于藤纸的见识，想到传言中她造纸技艺过人，所以想过来学习一下；其二则是他很小就知道了云蓝的存在，自见过云蓝一面之后，心中就有些难以忘怀，虽然知道她已与冠军侯定亲，仍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而今见云蓝与陈玄玉如此，罗越心中的妄想所剩无几，反而让他记起了正事：“还请大将军与褚大小姐准许。”
陈玄玉见云蓝发问，微微一怔，低声提醒道：“罗越是罗工良之子。”
罗工良之子！
云蓝愕然抬头，目光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罗越过来，该不会想着以她表哥自居吧？
陈玄玉对罗工良是很看不上的。罗工良恋慕褚夫人，当初就应该将人留在身边，而不是让心上人嫁给旁人，而既然心上人嫁作他妇，若是为了心上人好，就应该避嫌，而不是留恋不去还不知分寸，传出那些流言蜚语，更让人不齿的事，传出流言之后，罗工良也是无所作为，乃至于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因此香消玉殒，甚至在褚夫人过世之后，对她的女儿还不闻不问，任其饱受欺负，还孤零零被远送他乡。
这样的人，有什么脸装作一往情深？
而且，之前罗工良对云蓝分明是“厌而远之”，这会却又让儿子凑上来，该不会是之前见到云蓝，发现云蓝与她娘亲长得相像，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比如他自己娶不到褚夫人，就让儿子打云蓝的主意，好弥补心中的缺憾吧？
若真如此，这老匹夫简直该死！
陈玄玉想到这里，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云蓝想到罗工良也觉得膈应得慌，不过罗越是拿了文书过来的，道：“既然罗少爷过来了，这造竹纸的技艺，纸坊自然也不会藏私。只是，虽然罗少爷手上拿着上头的文书，但到了这里，也得按纸坊的规矩来，少不得是与纸坊的其他工匠一样干活。”
罗越见云蓝与他说话，心中欢喜，笑道：“我也正想与其他工匠一样干活，这样才能更好的学到造竹纸的技艺。”
云蓝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纸坊聘用之事，也由大将军负责，我就不插手了。”
罗越愕然，抬头看向陈玄玉：“请恕在下直言，大将军会造纸吗？若是不会，让大将军来负责考核……”
这一抬头，罗越看到了陈玄玉目光中的森然冷意，不由得心中一突。
面对罗越的质疑，陈玄玉也没有生气，面上依然是淡淡的。
云蓝道：“大将军的造纸技艺不在我之下，罗少爷大可放心。而且，在我看来，纸坊人员的聘用，天分技艺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品性，我相信大将军识人的本事。”
说着，云蓝向陈玄玉微微一笑。
陈玄玉看着云蓝，面色也柔和了不少。
没想到云蓝这么信任陈玄玉，虽然说心中已经知道不能妄想，但看到两人如此，罗越心中还是泛起一丝酸味。
云蓝不管罗越是怎么想的，把这事交给陈玄玉处理，自己则先回庄院去了。
过了一会儿，陈玄玉回来。
云蓝问：“怎么样？”
陈玄玉道：“既然他愿意过来，我自然是把人留下了。”反正过几天云蓝就和他回去了。
云蓝也大致猜到是这个结果，毕竟罗越打着公事的旗号过来的，笑道：“我还以为大将军会以他冒犯了大将军的借口，将他撵回家去。”
陈玄玉挑眉：“若是阿蓝想将人撵走，也未尝不可。”
云蓝摇了摇头，笑道：“还是算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因私废公，反正我也快走了，就让他在这里自己学吧。”
陈玄玉问：“阿蓝准备何时回宣州？”
他之所以会将罗越留下，并非只是因为罗越有上头的文书，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将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更放心，在这里有他的人看着，若是罗越和罗工良闹出什么幺蛾子，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云蓝听到陈玄玉这么问，想了想，旁边也没有其他人，不需避忌，道：“再过些时日，等我把这旧账册制作纸铠甲的事情办好了，再说也不迟。”
陈玄玉道：“旧账册制作的纸铠甲不是已经试过可用了？”
云蓝道：“我正在研究怎么批量用制作旧账册制作纸铠甲，如今这样，还太费时间了。”
陈玄玉颔首不语。
两人正在花厅里说话，李仲过来，说是有云蓝的书信。
云蓝有些意外：“昨日不是才有书信过来吗？怎么今日又有？”
陈玄玉让李仲进来回话，李仲道：“这是褚大小姐的义兄，田参领的信……”
云蓝一下惊喜地站了起来：“哥哥的信？！”
见状，李仲又道：“送信过来的人还候在外头，褚大小姐要不要见一下？”
云蓝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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