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的事实是一回事,看到的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视频接通的瞬间,东瑜看到熟悉的白瑾的脸,生生地生出了一股子陌生感。那个乐天派的白瑾,现在却拥有了一副我见犹怜的苦笑模样。
“还是别笑了吧白瑾,瘆得慌。”
“你是来慰问我的?都说了我没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这么大惊小怪。”
“失恋不算大事?”
“不算。”
“对我而言或许不算大事,呸,我怎么在诅咒自己。但对你来说肯定是大事啊,跟我你还装什么。”
屏幕另一方的白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神色,这下倒正常了不少。
“是你的那个学弟?”
“嗯,他还是忘不了他的前女友。”
“所以他跟你提了分手?”
“差不多就是这样。”
“难得还有什么隐情?
“因为最开始的分手是我提出来的。”
“可你……”
“我知道你要问我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还要提出来。因为我们的感情天平倾斜过度,本来当初他就是在旧伤未愈的时候接受了我的表白,等他彻底清醒过来,他就没办法把我当做女朋友了。我放他自由也是在放我自己自由,至于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应该有点通失所爱的表现,我也很能理解,毕竟我当时是很喜欢他的,就算是现在,也是喜欢的。”
“那你哭过了没?”
“就哭了一次。”
东瑜心里舒了一口气,“肯定是大哭一场,泪如雨下吧。”
白瑾大笑,“你可以自行脑补。”
“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装出一副特别‘正常’的样子反而让我们担心?”
“怪我演技不行。”
“没跟你开玩笑,严肃回答!”
“我不敢流露真实的情绪了。”
“说明你还是没有真正放下,还在为情所困。”
“或许吧,以后就好了。”
“等时间冲刷的话,估计得十年八年,还是得给你介绍个男人。”
白瑾噗嗤一笑,“现在真不用,我决定考研了,下学期就要开始准备,估计没什么时间谈恋爱。”
“随你随你,不过你再这么戴着面具示人,估计得跟人一个一个解释你很好,你没事。所以还是找个心理医生好好聊聊,早点回归自我比较好。”
“知道了,我明儿就去找一个。”
“年轻小哥哥最好,说不定一来二去你们就相知相爱了。”
“你真是三句不离男人。说吧,你是不是背着我跟那个外国小伙子好上了?”
“咳咳,我男朋友是中国人。”
“我认识?”
东瑜摇头,“好像还没介绍你们俩认识,他叫尚没,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的人。”
白瑾叹气,“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自寻狗粮也是够了。”
“我等你以后撒给我。”
“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你不是以前那个东瑜了。”
“爱妃放心,朕虽然有了正妃,也不会冷落你了。”
“得,等我找个又高又帅的心理医生,牵着他来刺激你。”
“我等着。”
别看白瑾现在说得好好的,之后会不会找心理医生还真不好说。
结束视频聊天后,东瑜又给秦远澈发了信息,无非就是让他督促白瑾去看看心理医生,早点治疗早点释怀。
问了他和陆远的近况,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一如既往地单着,而陆远又换了一个女朋友。
下午,上一节艺术品鉴赏课的时候,其中有一块蓝宝石,它的蓝色很让东瑜忽然想起那个沙漏,不知道它在不在尚没身边。
课后,东瑜去到尚没所在的房子,打算问问沙漏的情况。
门铃响了三遍,东瑜以为他没听见,索性拨了他的号码。
机械女声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为什么会关机?
转身往回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东瑜从包里摸出尚没前几天给的钥匙,返回门口,将门打开。
一楼客厅没见到人,厨房也没有,二楼卧室没人,书房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没在家,可直觉却偏要忤逆她。
终于,在泳池边上找到了晕厥的尚没。
“尚没,醒醒,你怎么了?”
东瑜轻拍尚没的脸,开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烫,说明不是发烧。
束手无策的东瑜正准备叫救护车,却被悄然苏醒的尚没握住了手腕。
东瑜猛地看向他,电话那边的医生还在询问地址。
“i’msorrytodisturbyou,becausehehaswakenup.”
“你怎么晕倒了?电话也关着机,要是我不来这儿找你的话,你……”
尚没坐起身来,温柔地打断她:“我没事。”
“你莫名其妙地昏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脑洞不要开这么大,我晕倒应该只是记忆复苏附带的。”
东瑜将信将疑,“那你记起来多少事了?”
“比如画中人是不是你,我为什么会画那幅画,又为什么要为她画上面具,再比如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我都记起来了。”
“所以,事实是什么?”
“初二那年的暑假,我在旅游期间见过你。当时你留着短发,穿着粉色毛衣,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
这时,阴郁的天突然放晴,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东瑜目光所及与所不及的地方。因为知道了那天是怎样特殊的存在,于是东瑜开始拒绝听到与那天相关的事。
但是,沉浸在他们初遇的回忆里得尚没还在继续描述着那天的情景,“你和你的爸妈在拍照,一个景要换着角度拍好几张。那天我回到宾馆,我就莫名地跟自己打了个赌,如果我明天还能遇见你,我一定会去要你的联系方式。”
说到这,尚没突然沉默了几秒,“不过可惜的是,第二天我找遍了景区,也没见到你。那天景区多了好几个警察,可我想不起来当时听到的原因了。”
东瑜在心里补充道:他们在搜寻一个失踪的女孩。
尚没的话继续传到她的耳朵里,“那时候的你就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只是我还不知道而已。到我高一的时候,有次去写生,在公园看到了一个人长得很像你,那种狂喜告诉我,我一直记得你。可在我要确认那个人是不是你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东瑜不忍他总在回忆里唱独角戏,于是坦白道:“那个人就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仅有的两次与尚没有过一面之缘的日期都特殊至极。公园那次是因为哥哥生日,全家出去野餐来着,后来她独自溜出他们的视线不到十分钟,爸妈就给她疯狂地打电话,想来都是因为她在那之前被人绑架过的经历让他们后怕。
“嗯,现在知道了。”
尚没摸了摸她的头发,被太阳晒得已经有了点暖意的头发。
“回去之后,我就画了一副你的素描,夹在了一本诗集里。再过了几年,我又根据想象,画了墙上那幅素描。事实证明,现在的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十分吻合,就像是你在我心里一点点变化似的。”
或许是太阳的照耀驱散了东瑜心底的寒意,又或许是尚没的话温暖到了她,她忍不住参与他的独白,“面具又是怎么回事?”
尚没爽朗地笑,“认清对你的心意后,我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结果他们每次见我都问我的女朋友在哪儿,什么时候介绍给他们认识。虽然你那些年一直都不认识,可我还是怕挂在房间里的素描人像万一被他们拍照传播出去,然后会给你带来困扰,所以我就给你的人像填上了面具。”
“这样说来,尚先生,我当时对你撒谎说我们曾经见过两次,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难道当时你对我毫无印象吗?”
东瑜汗颜,无奈地摇头,“第一次的时候你也说了,我在和我爸妈拍照,没注意到你不是很正常吗?第二次我正看风景,然后就被我爸妈的电话叫停,让我赶紧归队,所以就算是视线扫过你,印象也是没有的。”
见他也不说话,表情更没变化,东瑜一时间也猜不到这个新晋男朋友的心思。
半响,还是东瑜妥协了,“我可以补偿你。”
“补偿的事不急,我们先去吃饭。”
话题突变得厉害,还蹲着的东瑜猝不及防被站起来的尚没拉了一把。
东瑜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这才五点不到。”
尚没继续拉着她朝楼梯口走去,“我做东西给你吃,当然要费点时间。”
“你还会做饭?”
“我说过我不会?”
“没有。”
“那就表示我会啊。”
“那你需要我帮忙吗?洗菜切菜什么的都行。”
“你们今天有布置作业吗?”
“就一小篇稿子,我晚上回……”
尚没再次打断她,“你去写作业吧。”
东瑜怒了,“你不尊重我!话都不让我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