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作者:水蓝9      更新:2019-08-13 04:46      字数:2259

改变,要么决绝,要么无奈。不要想着不会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东西,只要看到新一天的太阳,改变就已经不可避免了。时间总是让我们相信这一点,也总是提醒我们记得这一点,但是昨天的太阳总是更加亲切,因为我们一起经历过。

一场美好的婚姻是各自有各自的美好,而一场失败的婚姻,则首先是由一张让人难以入睡的床开始。被张齐从深圳拉到那个连晴天看起来都灰蒙蒙的四线城市的时候,我那要认命的心再次跳动了起来,命中注定或许是在手上的掌纹里,可是那不是别人的手,是自己的。我如果现在选择了在这个小城市领那本红本本,那么极有可能我会忍受鄙视自己的感觉到我受不了的那一天,那种感觉就像装着水的玻璃瓶在下沉,水压不断挤压下,玻璃瓶或许会破裂,或许会落入水底,可是它就是不再是那个可以装满水也可以倒空瓶的玻璃瓶,鄙视自己的那种感觉容易让人后悔,世界上能后悔的都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如果后悔,势必抽筋拆骨。我觉得结婚最少得像易小芸一样,图个安心就嫁,可是眼下真的不算我内心肯定的安心,交通没有一二线城市那么便利,万一哪天我看电影晚了有没有车肯送我都不确定,食物没有一二线城市那么多的花样,如果我心血来潮要吃个麻辣的菜,入口的也是酸辣更多,这简直不能忍,再说房子,谁喜欢在进入三十楼高的家之前在泥地里走一段路?这里的楼都这样,好听点叫新城建设,不好听叫城乡结合规划,你得适应村里的环境才会觉得现在这城里的好,不然单拿城市的标准来衡量就是为了唱反调,大家都觉得这样是必经的过程,只有你觉得该免除走泥路,你肯定是步子迈大了,扯着蛋呢!我看着眼前匆匆略过的一切,眼里没有任何喜欢的样子,张齐只好把我拥入怀中。我们回到张齐的家时发现他的父母已经准备好了结婚要用的一切东西,换言之,我和张齐什么选择的余地都没有,我一屁股坐到那张枣红色的大木床上,床垫发出绝望的吱呀声响,好像我心里不断翻滚的绝望。

“怎么样?”我看看房间四周,问张齐:“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

我示意他看看四周,张齐扫了一眼,打开衣柜,看到里面扭成一团的衣物,泄气的坐到床上。

“多少还是留给我点选择的自由,这衣服还是自己收。”

“还要买什么吗?”

“什么?”

我有点冒火,因为张齐问的什么真是出自内心的疑问,就像问河里有几条鱼,山上有几只野兔一样,让我感到愤怒的不是疑问,而是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什么都漫不经心,现在是我们要结婚,他居然还没有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结婚这件事来,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愤怒?诚如我们所见,所有要准备的东西是准备好了,可是结婚就是为了用上家具,睡上新的床,搂着新的被子吗?绝对不是!是要让结婚的那两个人有勇气有力量去开始新的生活,这才是结婚的意义。现在结婚所需要的仪式感的证明之物都准备好了,可是这仪式是我们的,却不是我们选择的,这让我失落,也让张齐失落。

“什么都准备好了”我看了看四周,说:“早知道是这样就该在深圳照了结婚照再回来。”

张齐听到我这句话好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抓起我的手拉我出门,婚纱照只是我们离开家门的借口,家里什么都为了结婚的气氛让我们都有点害怕,尽管是我们结婚,可是张齐和我似乎都没有准备好,却一定要向家人证明我们准备好了。我和张齐在街上逛了很久,最后我累得不行,在一家影楼里选定了个婚纱照,时间紧迫,化妆师给我化妆的时候还把头花带反了,我就带着那朵突兀的头花照了床头照,张齐一直像个木偶,怏怏的跟着我,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做出不协调的动作,有时候真不懂男人为什么不能哪怕就是假装一下开心,以留下些美好在这一生最值得纪念的照片里。结婚照拍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半,我和张齐走出影楼,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张齐说他脚都不听使唤了,我们就在不远处吃了点东西,肚子饿起来真是觉得什么都好吃,以前我难以接受的螺蛳粉一连吃了两碗,张齐都看呆了。

吃完东西出来,我闻到一股淡淡的烟火味,这种味道和许多人家炒菜的味道一般,回头看看影楼巨大的招牌正倚在矮楼边,一条狗从黑巷子里走出来,又失望的回到黑暗中,下班骑着小电驴的年轻女孩用羽绒服的帽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匆匆经过我们身旁,巷口有一辆巡逻车闪着灯,一个穿着深蓝警服的男子在警惕的看着自己周围,我和张齐慢慢的随着车流前行,昏黄的路灯下我们的影子忽远忽近,我把手插到张齐的口袋里,胃里翻滚着刚刚落肚的螺蛳粉,暖暖的,这温软的饱足感也让我生出了一股类似于幸福的感觉,我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我做这个男人的女人。张齐感到我的手伸进他的口袋里,也放一只手到口袋里捂住我的手。

“老婆,开心吗?”在等红灯的间歇,张齐回头问我。

“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嫁给张齐我不难过,甚至有点喜欢,可是想到我从此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要把一个陌生的家当成自己家,我就下意识的想逃跑,这个城市太陌生了,我的家只住着我父母,从小到大一直如此,现在我的家要变成住着别人的父母,住着我男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融入这个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一个家的感觉给张齐,我怕他辜负我,更怕我辜负他。

张齐叹口气,说:“其实我挺怕的,可是想到要结婚是跟你,结婚了我们就是成家了,我就没那么怕了。”

“我也是。”

张齐回头看看我,笑了笑,绿灯亮起的时候,跟着人流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家,我爸爸妈妈也赶过来了,我们两家的老人客套着走进客厅的时候,坐在客厅中央写对联的老头扶着老花镜问我爸:“亲家公,你那边的例行规矩是怎么样的?”

“随你们的,随你们的。”我爸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