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可能！
瘦猴在场中左右挪腾，他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一切，手中霸道又一次挥起，血花绽放之间，曲泽穴中传递出的元力比较上次又有减少。
他自己知道，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个少年，这个少年……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
而且，他是怎么抓到了自己的换气的瞬间出手？
除了自己，从来没有人知道，所谓绵绵不绝的阴火刀法，其中还是有换气一的。
即便是自己，每次换气的时间都有所不同，他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然而无论瘦猴如何不可置信，面前发生的一切还是就这么发生了，毋庸置疑。
“铮！”
他又一次架住那如毒蛇一般刁钻刺过来的长枪，竭力把自己精瘦的身躯往后面拉过去，然后眼看着那长枪在刀口上弹起一道弧线，轻轻在他胸前挑过……伴着一道玛瑙般晶莹挥洒的血迹。
不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瘦猴喘着粗气，把手捂在自己胸口方才出现的伤痕之上，眼神如狼一般在周围逡巡着。
他汗流浃背，提着霸道的手臂已经有些发软，汗水洇湿在那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之上，带着一阵阵的刺痛。
混合了汗水的浑浊血液浸湿了自己的衣服，随着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一滴一滴滴落在满是尘土的擂台之上。
瘦猴借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阵阵刺痛，强自醒着神，幻影一层层在他周围出现，他握着霸道的手似乎已经丧失了力道，狭长的刀身靠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一个刚入门的弟，已经可以把自己逼成现在这个样了？
他因疼痛紧紧抿在一起的嘴角轻轻向下弯曲着，强自勾勒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在刚入白云宗的时候，自己可也是一位天才呢啊，如果不是天才，怎么可能会有阴阳相融共铸大道的魄力。
可惜了，自己失败了啊……曾经的天才，沦为了现在的癞皮狗。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瘦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嘴，勾勒出一个满是鲜血的笑。
天才，哪怕是曾经的天才，那也是天才啊！
你以为，阴火刀法，最厉害的，是那绵绵不绝一重更比一重强的攻势么？
那你也太过瞧我了吧！
瘦猴笑得愈发灿烂。
没有把那些阴火之力湮灭，就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啊！
就是现在！
他那双眼睛猛然睁大，口中大喝一声：“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静止，仅仅是一个念头闪过的时间，擂台之上，数十道，上百道幻影一个接着一个消散，一个跟着一个归于虚无，最终留在擂台上的，仅仅只有一个闭着眼睛的本尊。
瘦猴看着终于显露出身形却一动不动的陈楠，终于支撑不住，他跌坐在地上，一只手锤着地，放肆着大笑，笑得眼泪似乎都要出来了。
擂台百十米处，一波三折的结果让众人呆若木鸡，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似乎已经忘了呼吸，在他们的耳朵里面，仅仅只剩下瘦猴那放肆苍凉的狂笑声。
“天才？天才又怎么样？”瘦猴似乎是笑够了，他撑着霸道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老不一样是天才，天才算个屁！”他狠狠啐了一口，吐出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还不是都败在老手下了，滋味都不好受吧，哈哈哈……天才！一个个都是他吗的天生的蠢材！”他陡然间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你给我受死吧！”
脚步声在众人耳边响起，管同的那颗心陡然提到了嗓眼。
心！
他一双眼睛似乎要凸出眼眶一般，瞳孔放到最大，几要惊呼出声，却偏偏自喉咙中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看着擂台之上，瘦猴踉跄着身形，拖着刀向着陈楠冲去。
“心！”最终还是有人尖叫出声。
赵若雪见到这一幕，面色不知为何竟变得惨白一片，仿佛就像是她自己本人在那霸道刀下一般。
脚步声，尖叫声一一落在陈楠的耳中，那紧闭着的双目，却似乎怎么也睁不开来。
刀尖在青石地面上摩擦出的火花，空中染着血腥味的阳光气息，那摩擦所发出的刺耳声音，一步一步艰难行走的，犹如索命无常一般挪动着的，落在耳中重鼓轰鸣一般的声音。
“咚！”
“咚！”
“咚！”
陈楠的眼睛紧紧闭着，心跳却开始加快，他的心脏便如擂鼓一般，伴着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
他不是不想睁开眼睛，只是他没有想到，瘦猴被自己逼到那样的境地，竟然还有留手。
随着那声“爆”声，陈楠被逼在体内一处角落瑟瑟发抖的阴火便像是突然露出了獠牙一般，化作无数凌厉细碎的刀片，四面炸裂开来，直接冲散了陈楠的封锁元力。
细碎的刀片在大大的经脉之中肆虐横扫，犹如海中鱼群一般，所过之处，经脉之中处处划伤，元力紊乱，一时间，竟然连身体都控制不住。
陈楠的一颗心便这么沉了下去，他竭力想要阻止这些阴火之力，只是它们在突兀间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思想一般，寻觅着刁钻的角度，化作千百股。
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落在他的耳中，落在他的五识之中，他能够清晰地感应到所发生的一切。
他能够感受到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气息，他能够感受到在阳光中纷飞的带着鲜血气息的尘土落在自己脸上细密的绒毛之上，他能够感受到瘦猴粗重犹如风箱一般的呼吸声，他能够感受到他沉重的，一步一步索命一般的脚步声。
他似乎看见了瘦猴那满是鲜血的狰狞面孔，他似乎看见了瘦猴恶毒的笑容，他似乎看见那柄狭长刀锋高高举起，猛然劈在自己的身上，看见自己的手臂或者是其他什么部位被卸下。
他的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那股鲜血沸腾的气息。
他苦笑了一声，无能为力。
也许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唯一念头，就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用凝烟斩杀了面前的瘦猴，白驹枪用起来还是不顺手啊。
只是他自己知道，这也只能想想罢了，到底，这里是白云宗，不是乌鸦酒馆，准许伤人，不准杀人。
再了，他还想隐瞒身份，凝烟这等杀器，若是面对这么个无名卒都要用的话，那他的身份迟早都会暴露。
只是现在这些都已经迟了，那些阴火在体内肆虐，陈楠也许有能力把它们慢慢剿灭，但不是现在，更不会是下一秒钟。
不管用多长时间，这些时间，足够面前的瘦猴把他手中的那柄霸道刀挥起，然后斩下。
自己通往天极宗的路途，仅仅是行了一步，就已经停了么？
他咬着牙，努力告诉自己。
不！
但有的时候，精神上的力量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就比如面前这件。
然而更有的时候，这种精神上的力量解决不了的事情，落在其他东西的手里，却又显得轻而易举。
就比如上丹田印堂盘踞的那团雾气。
就在陈楠方法用尽万念俱灰的时候，印堂穴的那团雾气陡然颤动了一下，就像是熟睡的猫，突然闻到了自己爱吃的食物，陡然间惊醒一般。
一道道细若发丝一般的烟丝从印堂之中探出，顺着体内的经脉眨眼间游走了个遍，那些让陈楠头痛欲裂的阴火一个不剩，被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陈楠的一颗心顿时目瞪口呆，他似乎看见退回了印堂穴的烟丝似乎还很人性化地打了一个饱嗝。
这就……解决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抬了抬眼皮。
刺目的阳光……
瘦猴一张脸不知道是被血染的，还是被血涨得，在阳光之下犹如重枣一般通红，他看着尽在咫尺的那张似乎泛着一层白光的可恶脸庞，看着这张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麻烦的脸庞，一抹激动的心情油然而生。
你做得很好，把我逼到了这样的程度，只是可惜了……
一切到此为止了！
他的鼻翼不断起伏着，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把手中那柄霸道高高举起，锐利的刀锋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泛着凛冽的寒芒。
一双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大。
他一刀斩下！
无比霸道！
狰狞的，属于胜利的笑容还未在他脸上彻底绽放开来，便已经僵住。
面前那个本应无力反抗，甚至连手指都控住不了的少年骤然睁开眼睛，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珠之下，一张勾勒成刀锋般的嘴角笑容中，那让他无比嫉妒的空灵嗓音再次响起。
“有的时候，天才也太不值钱了一些，什么人阿猫阿狗都可以被称作天才的么？”
微微抬起的枪尖抵在他的喉咙上面，锐利的枪尖之上，一粒滚烫的血珠顺着枪尖上的血槽缓缓滚落。
难得霸道的霸道刀不再霸道，它滞在半空，瑟瑟发抖。
不是它在发抖，是握着它的那个人在发抖。
“当然，不可否认，我就是天才。”
那道声音贴在他的耳边，语气中没有属于胜利者的高傲与讽刺，只有一丝仿佛理所应当的淡然。
“你觉得呢？”
“当啷……”
回答他的，是那一声长刀落地的清脆响动。
如死一般的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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