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宗遥遥在望,卢雪松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些许下来。【本章节首发-,请记住网址()】
他坐在马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处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孔老深受重伤,已然不适合再留在自己的身边,卢雪松早就遣他回天海城那卢家。
故此这一路行来,他都是孤身一人。
只是卢雪松心狠手辣的同时,自身本就聪明,小心谨慎,这一路行来,倒也不是没有遇见意外,可都被他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
这如跗骨之疽一般的别扭感觉,还是在两日之前才出现的。
可是任凭卢雪松怎么试探,那感觉依旧还在,藏在深处的人影却从来没有露过面。
两日以来,卢雪松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惶惶乎如丧家之犬。
他自我感觉就像是那猫爪下面被戏弄的老鼠,他甚至不敢改变自己既定的目标。
要知道,那软软的,肉肉的猫爪子之中,藏着的,可是泛着冰冷杀机的寒锋。
人生头一次,他仿佛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就连上一次败在陈楠手下,他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对的!以绝望来形容他现在的情况,无疑再合适不过了。
他没有见过藏身暗处那人长什么模样,他甚至不知道那人的实力强弱,但仅仅是这些日子让他崩溃的那双黑暗中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已经让他那颗饱浸鲜血的心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很无厘头,却偏偏就这么真实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仅仅是一双不知道到底藏在哪里的眼睛,已经让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无助,什么叫做待宰羔羊。
卢雪松不敢在路上久留,前些日子,他甚至碰到了大批穿着白云宗制式白袍的弟子在两名深不可测的人物带领之下与他擦肩而过。
他连呼救都没有叫出声。
不是他不想叫出声,而是因为他当时别说是张嘴了,就连眨眼睛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提在手上,一举一动,似乎都要经过暗中那人的准许操控。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同门师兄与他擦肩而过,目标直指汤巫山,他甚至还被走在最前面那两名深不可测的人物之中的一名仔细打量过。
可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正是因为如此,更让他心中的恐惧泛滥到了极致。
贯通境!
唯有贯通境的强者,才会让他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
藏在暗处那人,必定是贯通境!
自己竟然被贯通境的高手盯上了!
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就连白云宗的那些高手都没有看出自己身上的异样!
汤巫山的消息传得比卢雪松的速度都要快得多,他自然知道现在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这种情况下,白云宗想要去汤巫山分一杯羹的话,领头的人,必定是贯通境无疑。
也就是说,那两名深不可测的高手,最起码都是贯通境的强者。
可就是这么擦肩而过,这两名白云宗的贯通境强者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暗中那人的实力,由此真真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卢雪松甚至已经不敢朝着下面去想,他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赶紧回到白云宗!
只要回到白云宗,宗门内部总有可以媲美暗处那人的存在可以惊走他。
卢雪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被那人盯上,照理说,他和那样的存在相比,就连蝼蚁都不如,往常走在街上,怕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但他明白一个道理,在能够藏身在同样贯通境强者的眼皮之下还能控制中他全身举动的高手眼中,只怕整个卢家也都不是他的对手。
卢雪松无比确定一件事情,任何事情有舍必有得,有得必有舍,所有的取舍,都是在做一笔买卖。
他自认自己虽然是卢家内定的继承人,但这个名头和其背后藏着的利益明显不足以让暗中那人心动。
对于那种存在来说,就算把整个卢家都放在桌子上,都不及他的命来得金贵。
卢雪松笃定他绝对不会跟着自己上白云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所以,自己什么时候踏上白云宗,自己这条一直都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性命才算有了保障。
身下突然一空,座下的火焰马累得前蹄一个不稳,跪坐在地上。
卢雪松猝不及防之下,狼狈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他强忍着痛楚,脸颊上的肌肉虬纠成一条一条,嘴角被他咬出鲜血,却依旧一言不发。
他甚至连自身元力都不敢动用,所开窍穴没有一个是亮着的,他怕自己些许异动,落在暗中那人的眼中,都会被视为挑衅。
他就像是一个最普通的人一般,狠狠砸在了地上。
胸口处剧痛不止,卢雪松面不改色地摸了摸痛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肋骨断了……两根。
他忍着剧痛,整个人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那匹累得口吐白沫的火焰马也来不及去管,目光笔直地看着白云宗的山门,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脚下就像是尺子丈量一般精准,落脚处一步一个脚印。
以白亮柔滑著称的雪蚕丝织就的衣袍上面不染纤尘,就连褶皱都不起一下。
风轻轻吹过来,那袭劲装就像是水波一般起起伏伏。
卢雪松光洁的额头上面已经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头发上面冒着腾腾的白雾热气。
不是因为胸口那阵阵剧痛,而是因为心头的恐惧。
白云宗的山门就在眼前,自己逃离这一切的希望就在眼前。
卢雪松一步一步的踏出,却仿佛觉得自己在一步一步走向无底的深渊。
包裹在雪蚕丝衣袍之中的那双腿,颤抖不止。
他蓦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对于自己来说,希望就在眼前,对于暗中那人来说,致他与死地最后的机会也在眼前。
自己这一步步的踏出,无异于就是在离死亡更近一步。
他离白云宗的山门越近,他离死亡也就越近。
卢雪松僵硬着脖子,他甚至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背后一阵阵风吹过来,吹过就像是从水里打捞出的衣服,带起阵阵凉意。
头顶的太阳温煦,射在卢雪松的眼睛里,却连让他瞳孔收缩一下都做不到。
他的舌头缩在嘴里,似乎打了结,整个人像是刚刚从坟墓之中爬出来的僵尸一般,一点一点前进。
脖子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似乎有一阵阵风吹在自己的脖子上。
一阵一阵,似乎还带着某种节奏。
那不像是风……更像是……人的呼吸!
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自己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也许现在就在卢雪松的背后,也许就把那泛着诡异的脑袋搁在他的肩头,冲着他阴森笑着。
他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所有的勇气都在这些日子时间的流淌之中慢慢被打磨干净。
暗中那人……是在折磨他!
卢雪松终于明白了那人这些日子为何大费周章地这么折腾自己。
没有一点点声音,脚步声,虫鸣鸟叫声,风抚树梢声。
一点都没有,似乎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在远离自己而去。
原来死亡之前,竟然会是这么一种恐怖的感觉么?
卢雪松对自己能不能够踏上白云宗山门,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他的发丝湿滑,一绺一绺结在一起,就像是一条条浸了水的死蛇一般挂在他的脸颊处。
卢雪松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被人逼到这样的境地。
他咬着牙,腮帮子高高鼓起,甚至能够透过面颊看见那牙床相交清晰的痕迹。
咚!咚!咚!
脚步声忽远忽近,伴着心跳声落在他的耳边,就像是黄昏中背对着夕阳站着的手握镰刀的死神,朝着他阴森森笑着。
心头的弦拉得死死地,卢雪松以残忍嗜杀著称,又因为自己修炼血魔引的原因,见过的,经手过的地狱一般的场景更是不计其数。
可偏偏就是落在旁人眼中一成不变甚至有些乏味的景色,却让这个嗜血的家伙感觉到了发自心底的恐惧。
生物本能的,对死亡最纯粹的恐惧。
那抹恐惧就像是墨染晕开在了宣纸上面,从米粒大小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至最后,整颗心都被恐惧所笼罩。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
与他擦身而过的人匆匆而行,没有一个发现过他的异样。
真的要死了么!
卢雪松死死咬着牙,避免自己上下牙床打战,他的眼睛中满是不甘,额角的青筋似乎都要爆炸。
真的……不甘心啊!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可是周围的那些人似乎与他都不在一个空间之中。
他们就像是看不见他一样,都没有向着他投过第二眼。
背后那双漆黑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卢雪松的身上,四肢头脚在这目光的注视之下显得太过多余,他恨不能把自己的手脚都砍掉。
不可以!不能这样!
这个念头甫从心头跳出,卢雪松便涨红了脸,惊恐着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很明显,如果自己真的照着这个做了,也不会有其他杂乱的思绪诞生。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往那边去想。
可越是这样,偏偏那道念头越是强烈。
到了最后,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念经一般。
卢雪松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双目挣扎着,哭泣着,然后右手慢慢扯住了左手,有条不紊,眼看就要把整个左臂都一把撕扯下来,他的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清喝。
“呔!何人敢在我白云宗行凶!”
浑身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卢雪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大口喘着粗气,朝着面前看去,汗水湿了眼睛,模糊间,只看见面前那人怀中抱着一柄剑,也穿着一身白云宗的制式长袍,长袍上面绣着的云朵图案在阳光下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高声吼道:“我是天海卢家的人!师兄救我!日后必有厚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话甫一出口,整片空间似乎都随之凝固了起来。【本章节首发.,请记住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