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夜。

“我说，这下可热闹了，不如让小哥你来，”一粗大汉扯着嗓子说

旁边有人起哄“铁柱，你这大膀子有何用?竟敌不过那么个小白脸。”

那粗大汉挠挠脑袋嘿嘿一笑，“我猎的也不少啊，这小哥是好人，你莫要激我，他方才还从大蟒手下救了我。”

所有人听了倒是一怔，这么个细胳膊，能那么厉害?

“各位，这天也晚了，不若就在这附近扎个营，若是此时下山，的确冒险。”那小白脸，却温和提议。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这话到底是何用意?可又觉得他这番话很是在理，便同意了。有些不愿的，叽叽歪歪的下了山，也不知能安全到客栈不。留下来的麻利的生了火，取了些小猎物烤着吃。

这些人大多是粗汉子，或者武夫，显少有这么秀气的小哥，有人耐不住长夜无聊，便问“哎，这位小哥，你是为了求什么才冒险来此啊？”

男子将手中木枝戳入火中，火光映着他的脸，在这些杂乱堆里在他称得上“俊俏”哥儿，俊哥儿的声音在这凉夜里却尤为动听。他说“求家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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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阳和阿陶到那飘香的空地时，众人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连那方才侃侃而谈的袁琅都望着她，“爷，借个位？”她走到荣珏身边，这个圈全是他的兄弟，隔着一个圈，叶姝和韩颉等人也望着她，除下服侍的婢子小斯，众人都坐着。而她个子本就挺高，这下在一众站着的人里面，她的确显眼，只是成阳瞧着，这目光不像是这么简单啊

荣珏倒是起身，置了个位子给她，皇帝是坐在最高处的，也是唯一一个置了张大桌，自个和几个妃子坐着的。

“成阳丫头，你的猎物，竟还有水里的，倒是聪明。”皇帝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许久，才说了句话。

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最初的打算，心中思衬，看样子，他们不太赞成啊，

“皇上有所不知，成阳以前在渔村住过，渔民教了些技巧，此番又恰好可以用上……只是，成阳有一事有罪，那海岸靠近东林，而东林一般不允许朝廷官员，皇室子弟去，成阳却没顾及到，请皇上责罚。”她忙站起弯着身子，道出这些。

众人看不清她的神色，皇帝也不说话，除了火堆噼啪的响声和着鼓鼓的风声，空气中再没其他声音，谁也不敢说些什么那女子就那样弯着腰，揖手等着发落。

“七王妃的确不是有意为之，兴许是从前在外自由惯了，兴致来了，自然不考虑太多。”从隔圈传了道声音，众人望去，只见叶姝公主侧对着她的夫君，脸上带着浅浅笑意。

“叶姝夫人怎么知道的?说来朕正想问，你们二人怎么到了一起，听琳儿说你本是和淑仪一起的?”淑仪是华妃的闺名。

“嗯，我的马儿闻到了王妃的诱饵香，引着我去的。”

成阳趁着他们说话，微微动了动，又极快的瞥了眼周围，很好，无人注意到。

“诱饵?”皇帝声音透出点兴趣，权服就附在他耳边说了些句话，那高坐的人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成阳你先起来，朕很好奇，你如何猎杀了头“蛟蛇”?”

众人俱惊，蛟蛇?那那...种毒物，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女子竟有这本事，老臣也变了脸色，尤为突出的是袁太尉。袁太尉年轻时，随着皇帝外出打战曾在这种毒物上栽过跟头。

荣琳见众人都如此大的反应，心里微异，不就一条凶一点的蛇吗？怎么个个如此大反应?

成阳也不客气，马上坐下来“这个还要多谢公主和一位小兄弟。”

“本公主可什么忙也没帮”荣珏瞪了成阳一眼，哼，她这点还是知道的，她最多......最多就算引了那蛇出来。

“小兄弟?”皇帝把酒杯放下，疑声道

“嗯，是参赛的天府臣民。”

“天府如今还有如此骁勇的子民?权服你去东面林里看看，把他寻来。”

“皇上，那这局怎么算？”权服沉着道

“成阳丫头虽是去了东林，却不是在陆地，算不上违规，这局女子组，她，赢了。”皇帝嘬了口酒，才开口说道

华妃脸色却不大好，顾惜怜也是，不过这局赢了也没什么，第一局不是已经输了吗？况且这下她又伤了手，明天，只能走一条路了——输，哼！

那权服便下去了，成阳刚想说那么多猎人，他怎么寻到他要找的人？就听到

“小夫人这下满意了？”荣珏忽然递给她一壶刚温好的酒，嘴角噙着温柔笑意，说出的话很是悦耳动听，有些老臣子甚至笑了，谁说祁王是个煞神啊，这……这分明是情动的小子啊。

司徒钦看着那很是恩爱的一对，目光又落在垂眉低目的女子，心中一时愤懑，不由得冷笑道“王妃这招厉害，明日里正好可以和祁王殿下一起，想必殿下定能助王妃扳回第一局的失利。”

这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听清。

“是啊，王妃，你的手不要紧吧，明天可还有一场呢。”顾惜怜蹙眉煞是关心道

“明天?今天不就已经结束了吗？”荣珏微微皱眉，疑问。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连皇帝也微微诧异

“七弟，比赛分三场，如今才过了两场，怎么说是结束了？”太子声音透出浓浓的疑惑

“之所以设立三局，二哥不会不知道什么原因?”荣珏取了个杯子，给成阳斟了杯，又取出火中考着的肉，递给她，成阳很是“羞怯”的接过，隔着火光也能瞧得出她脸上的淡红。

“自然是三局两胜，取优者。”太子接过他的话，麻利的说道，众人一惊，祁王这话何意?

“可是你们二人，七弟虽赢了两局，弟妹却一输一赢，若记录总成绩，七弟你也是位居第二。”第一场，男子的计分是按百分之二十记录总成绩，祁王第一场虽是9.7，王妃却是0，而太子有9.3，太子妃有8.6，韩将军是9.5，叶姝是7.9，明王是9.2，明王妃是8.1，这是夫妻组的情况。而玖王殿下是9.0，荣琳公主8.4，司徒寺丞是9.0，袁家左丞是9.1。第二场，权服在一炷香前已经告知诸位，韩将军得分是9.5，祁王9.4.太子9.3，其余少次之，而女子组，华妃不再是第一，她此次居了第三是8.1，叶姝是8.0，顾惜怜8.3，太子妃7.9，而成阳是9.9!第二场女子组是按百分之五十记录总成绩，而男子组是按百分之四十。单看男子组，祁王是胜了。可记录总成绩是可以以夫妻二人合作一人的，这样一来，祁王殿下还是赢不了啊，又怎么会在第二局止步？

“皇兄，臣弟可说自己了？”那男子不慌不忙的，悠闲的烤着食物，修长而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翻着架子。

“老七，你这话何意?”那皇帝忽然暮光一沉

“诚如父皇所想。”男子仍是不疾不徐，甚至连眸子都未朝他的父皇看去。

“父皇，你和七哥在说些什么？”荣琳听的云里雾里，有些抓狂，遂急声问道

“七哥，你…”荣郗倏地脸色一变，难道是想那么做?

“嗯，小夫人手受伤了，正好这比赛也该出了结果。”他接过话，成阳亦是心底一惊，他打得什么算盘?如果是为了营造出心悦于她的假象，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众人听着祁王的话，还未细细琢磨，而后又听一道女声

“爷，成阳受不起，如果你把你的猎物记到我的名下，你又怎么办？”成阳弯了弯眉，看着几寸距离的人儿，软涅道。

营地众人俱惊，什么？这…这祁王当真如此宠爱，哦，不，不是，溺爱这王妃?以往春猎，如是个人，先得出第一，则按个人进行嘉奖，若是夫妻，最后总成绩是记做夫家的。可如今，祁王竟打算把所有的猎物记到王妃名下?

“小夫人不是成天嚷着要找父皇讨要件物件吗？如今正好可以，爷不缺什么，就不必了。”他云淡风轻的说着，

众人不语，皇帝仍是沉着脸，太子目光甚至有些怒意，道“七弟，怎可如此宠爱一个女子，难道不知父皇一个承诺何其之重吗？”

韩颉从开始到现在，心里也是震动挺大，他本在忧心明日如何让叶姝和他一起出猎，按原定，第三场是合作，可以是兄弟合作，上下属合作，今年自然可以夫妻合作，如今看来到是没有必要了。嘴角不禁弯弯笑，甚是讽刺，后又望了眼身边神色淡淡的女子，才发现好像她虽身处在这群人中，心却已然不在了。他心暮地一紧，手握着杯子，几乎把它捏碎。

“臣弟自知父皇承诺之重，小夫人初来天府，瞧着什么都新鲜好玩，此次来出猎，不过是带她瞧瞧这天府马上人儿的模样。她一个女儿家能求什么过分的东西？”祁王殿下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二哥，淡淡出声解释着。

“老七，你当真决定了？”这时，皇帝倒是恢复神色，不闲不淡地发问，一旁的华妃以手执杯斟酒，而德妃亦是神色淡淡，有些朝臣想，到是自己多想了，这帝王都不急，他们又何必见怪。

“嗯。”他答得极快极轻又极稳，成阳一时摸不准他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心里思来想去，能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他在替叶姝还她的恩情，可是依她这些日子对他的观察看，这不像他的作风。所以…到底是…那人忽然以手轻摇她衣袖，她才回神，只听那皇帝似是不耐的说了句“丫头，那你想求什么?”

“我——”

“禀皇上，人带到了”权服却在这众人俱静时，带了个布衣小子进来，那布衣小子以网具覆面，安安静静的站在权服后面。于是众人目光自然落到小子身上。

成阳也看过去，嗯?为什么要遮住脸?她想，不是怕被人惦记上吧。

“你就是?”皇帝目光落于此人身上，离得近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压迫之气，只是不明白为何对这么个小子，散射威严。

“草民参加皇上”那男子的声音煞是好听，叶姝也把目光看向他，明王妃甚至变了神色。

“本公主说，你为什么要戴个面具？本公主可是瞧见过你的模样，既然不是潘安之貌，莫不是怕遭人惦记?”荣琳却带着不善的语气问

“回公主的话，方才在林间同人吃酒，被捕的貂抓了，这才找了个物件覆面。”自始至终，他都不歉不卑，恭敬的回着话，成阳听着，微微眯眼

“倒是勇气可嘉。”皇帝这才舒缓语气，道

“皇上，今天普通子民猎者，得魁者，也是他”权服这时忽然冒出的一句话惊了众人。普通人只需两场比试，夺魁者可御前受赏。

皇帝倒是笑了“不愧是朕天府子民，说，你要什么，金钱或者武职?”他说这话时，又看了眼成阳，似乎在说，你也一并说出来。

“父皇，儿臣方才瞧着这人有几分武将风范，他到真夺了这普通人家的第一，左右这春猎也快结束了，不如今晚再加一场?”太子极是欢快的给了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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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加法？”司徒听了这话，饶有兴趣的看着太子。

太子微微一笑，将眼前的酒一饮而尽，才道“既然七弟妹和这小子都是第一，便让他们二人比试一番，决出真正的优者。”

人群中顿时发出唏嘘声，有人甚至当场发问“这怎么可以?王妃一个女子怎么抵得过这男子的武力，况且王妃不是还受伤了吗？”

那太子倒是一派淡然，徐徐说着“这一场自然不会是让七弟妹和这男子比身手，而是按照原来第三场的方式——二人合作!”

他话说完，这下，更是热闹了，最终，皇帝咳了咳，道“老三，合作的话，又怎么比输赢?”

那太子也不故弄玄虚“回父皇，二人以一炷香为时，若猎到了兽，则依照兽身上的箭矢，哪处把它伤在关键处，就算谁赢；若是猎不到，则二人都不必到父皇这领赏了，这样可好？”

皇帝听了这话，微微眯眼，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这太子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左右与他只利无害，若是皇上同意了……

“皇上，草民接受这局挑战。”那站立的布衣，在这俱静时刻，道出这话，

皇帝遂把目光转向他，问“真要是如此，你若是输了，便什么也求不到了，这样也可以?”

那男子说“好，若是草民赢了请皇上应准草民一个请求，若是王妃赢了，请皇上准了王妃所求，若是我二人都输了，那皇上只需同意草民带走所猎的兽即可。”

“好!就这么定了”皇帝朗声大笑，又安排权服去准备，而在场的人，各具所思，但对这即将来临的比试，倒是不约而同的表露出浓厚的兴趣。

而成阳给那两声“好”险些惊吓了座。好小子啊，你丫得同意什么，你同意什么!我说了可以?她望着方拓，眼中聚着火光，而那人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淡淡一笑。

她遂收了目光，闭目思索，可脑子愈发混乱，她一个气急，这下真的从坐上跌落。而她仍是恼怒，事实上，这些年，她很少如此动气，性子愈发得无规矩，自然也没什么能真正束缚的了、威胁的了她。此番却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圈套，可最可怕的是，她不知是谁在布局，是这个故意发难的太子，欲或是那高位坐着的人，甚至是……荣珏!

“小夫人，当心”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才知荣珏伸手扶住她，不至于让她坐在地上。

耳边传来一道娇嫩嫩的声音“呵呵，你不会是怕了吧？”她抬头，荣琳煞是好看的笑着，两个大眼弯弯，很是有神采。

“琳儿!”荣珏厉声，那小祖宗便再不敢说什么了，而荣珏又道“父皇，比试可以，但，此人只有一箭，一箭若不中，那他算输。”

皇帝轻轻皱眉，又看着半在荣珏怀中的成阳，“一箭?老七，一箭的话，成阳丫头的胜面的确大，可这样能猎的住猛兽?”

荣珏微微拧眉，他怀中女子到是慢慢站起，弯着眉，说了一句话“三箭，方兄弟，只有三箭。”

“好。”众人还没回神，王妃为何出此言，却只听那男子答应的痛快。

“那便开始吧。”在那男子说了“好”后，祁王妃更是不慌不忙的宣告了开始，权服点了香，那两人就进了林子。身后是各色神态、都在猜，这场比试结果。

而当那柱香燃尽最后一点时，众人瞧见，那出来的二人，女子低着头，后面跟着的男子拖着头鹿出来。而当那两人走进，他们才注意那张面具不知何时被撕下，那张脸的确有道血印子，而让他们惊讶的是，那张脸，那是……那是……顾拓!不知谁念了这名字。顾家郎将顾拓——顾相幼子，可他不是驻守漠北吗？如今竟私自回来了?

而太子在惊讶之余，更为关心的是，这二人谁输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