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三节
作者:九戈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997

这一夜对守城官兵来说是不眠之夜。宁军发现了有小队骑兵被消灭,更认出了乔俊百人斩造成的后果,乔俊和曲纵昂的威名已在盛京一战后迅速传到了宁国,宁中权怀疑极朝中在来不及调派大部队的情况下,先派高手前来支援镇波,便在这一夜进行了试探性的攻城。

火把将城头下都照得如同白昼,双方都顾不上借黑暗来隐藏兵力。护城河还没有填平,宁军以树干和木板做成简单的桥梁,将撞车和复式云梯推向城墙下。当城上的床弩对桥梁集中放箭的时候,宁军后方的三十台单柱旋风炮对床弩进行压制式攻击。这种小型的投石机能投出二斤左右的石弹,虽然威力比较小,但胜在携带、装卸方便,发射速度快,频率高。一刻钟的工夫,单柱旋风炮向城上床弩的位置投下了数百颗石弹。守军北泽门方向的九台床弩只剩下一台还可以使用,已经不能对攻城部队形成威胁。

宁军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后,七辆撞车和十一台复式云梯到了城墙下,城上防守的压力顿时增加。被士兵叫醒的代提督平建同匆忙赶到,观察了战况后判断这个方向是今夜宁军主攻方向,迅速下令从其他城段调五千人来支援。

平建同的判断是正确的。宁军的统帅行军总管宁中权就在护城河对岸亲自督战,他要用今夜的战斗来全面估计双方的战斗力对比,为护城河填平后的全面进攻做最后的准备。

由于城墙和城门在守城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作为攻城一方便要想法设法的予以破坏,以粗大的原木做成撞木,由士兵们抬着冲撞是最简单的办法,可这种情况下士兵全都暴露在守城一方的箭矢之下,伤亡率过高,以前的战例中,曾有过撞木落地,砸死砸伤自己士兵二十多人的先例,再加上抬撞木的人数有限,冲击力便也显得薄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时候不会使用,而攻击的目标也只限于城门。]

撞车则不同,它将原木放到车架上,整个车架用牛皮和木板蒙起来,依撞车的大小,里面可以装四十到一百名士兵。士兵可以得到有效的保护,撞击的力量也大幅增强。即使是坚固的城墙,在多辆撞车的集中反复撞击下也有可能用塌裂。

攻克城墙的另一个办法是攀爬。虽然武林人物喜欢用勾索一类的东西,但在战斗中,一根绳索一般只能同时爬几个人,且只要守城士兵一刀便能将绳索砍断,所以也效率低下。用几个梯子连在一起的云梯则不然,高度可以随城墙的高度调节,士兵们更可以成队的爬上去攻击,速度更比勾索快上几倍,一旦在城头站稳脚跟,大队人马就能迅速跟进。

而复式云梯更是宁国自行研发的攻城器械。坚实的底座上竖起高大的木制架构,四架梯子固定在四个方向,当复式云梯靠近城墙后,便可以有四队士兵同时攀爬进攻。由于梯子下方底座连接得非常牢固,守城军队用一般的钩铙等武器很难破坏它。

果然,撞车开始撞击城墙时,城头的极军开始有了骚乱,先不说效果,巨大的撞击声给人心理上的震摄是更重要的。有一个士兵甚至感觉到,随着宁国撞车的每一次冲击,脚下的城墙都在晃动着,他的恐怖越来越深,突然把手里的弓扔到地上,抱头大叫:“城墙要倒了!”这叫声引起了周围士兵的恐慌,眼看要四散奔跳,忽然间刀光一闪,胆小鬼被砍倒在地,声音嘎然而止。

乔俊手提龙闪,脸色铁青:“城破家亡的惨剧你们没有见过吗?等着人来践踏还不如战死在这里!谁再敢动摇军心,杀无赦!”这声音是用丹田之气说出,虽然音量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城上每一个人的耳中。乔俊看到城墙内侧堆着一堆百余斤重的檑石,走过去选了一块。

乔俊将刀背到背后,拿起一根长约四、五丈绳索,试了一下结实的程度,将绳子的一端捆在城墙垛上,另一端缠在左腕上,又牢牢抓住。他蹲下身,一用力便将那块石头用右手抄了起来。乔俊几步走到城墙边,托着石头跳了下去!城头上顿时一片惊呼。

乔俊托着檑石急速坠落,落了大概三丈的样子,他猛得将石头向上空抛起,身子下落得速度顿时加快,就在这一瞬间,乔俊用力一拉,借绳索绷紧的力道身体打了个跟头向上翻去,升到檑石一侧时,石头上升的力道还未耗尽,乔俊身体在空中侧旋,右脚借旋转的力量狠狠踢中了檑石,檑石以比投石机投出还要快的速度呼啸着落向城下,乔俊则借踢檑石的力量又一个空翻,顺利回到城头。

在城上城下数万双眼睛地注视下,檑石以无与伦比的准绳命中了一辆撞车,巨响声中,撞车顶先被击穿,残余的力量向四周扩散,整辆撞车顿时在烟尘中化成了大大小小的木块,上面沾满了士兵的鲜血。

“万岁!”城头上的极国士兵一片欢腾,乔俊这一招大大鼓舞了士气。“他一块石头能砸坏一辆撞车,我没他厉害,多扔几块总行吧?”就在这样的想法下,士兵们身上都有了用不完的力气,原来一块石头要两人抬,现在一人就能搬动,还一溜小跑到城墙边,扔下去就又回来搬,惟恐慢了被别人抢完,有一个士兵在过于激动下,郊仿乔俊和石头一起跳了下去,因为他学得不象,手上没捆绳子,所以他自己就和石头同时砸到了撞车上。

“这就是乔俊吧!”宁中权低声赞叹。不但武功高,而且善于把握时机要想撞塌镇波的城墙,没有几个时辰是做不到的,撞车的意义更在于心理震摄,是为复式云梯做掩护。乔俊选在城头上开始混乱、士兵的心理动摇的临界点出手,一下就加倍鼓舞了士气。“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啊。不知道曲纵昂和张开翔又是如何呢?”

曲纵昂、乔俊、李鸣、郎色、方非五人都随孙栋和杨亚非到了城头,他们非常默契的都没有去通知张开翔,他需要时间来冷静思考、恢复状态,而且杨亚非告诉他们,为了守城,张开翔已经几夜没睡了。

宁军的复式云梯靠到了城头,尽管在城上状似疯狂的攻击下,撞车损失了大半,但云梯攻势还是按计划展开了。

“攻上城头一次奖金千两,每战限赏前一百人。城破之时,第一个登城者奖银万两。”宁国充盈的国库便是战争的资本,而他们制订各种战术也总是闪烁着黄金,白银的诱惑之光,这措施永恒的简洁、有效。

宁国士兵们争先恐后的爬上了云梯,仿佛在城上等待他们的不是锋利的刀枪,密集的箭雨,而是鲜花、美女和动人心魄的金银珠宝。在每战限赏前一百人的命令下,前面士兵坠落时的惨叫声根本不能让他们的决心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们反而会因为少了个竞争人数而暗自庆幸。

宁国长老会成员之一、四十八岁的祝铭石是宁国军人的偶像。在他年轻时七年征战中,仅首次登城就有20余次,待退役往政界发展之时,他已累积下近千万两白银的身家。士兵累功至将军,从不名一文的穷鬼到家资巨万的富豪,从偷渡到宁国的民到长老会的长老,祝铭石的经历多姿多彩,成为诠释宁国军制的最好注脚。

“奋勇杀敌,成为祝将军那样的人!”一个又一个的年轻佣兵就怀着这样的梦想,爬着复式云梯向上,向上,直到被某支箭矢或檑石夺去生命。

十一台复式云梯,理论上同时最有多有44名士兵登到城上,那么只要有四十四名箭手严阵以待,在他们露头的时候各射一箭就行了——某些身在安全后方的官员可能会这样评论。而他到了战场上,一定会严厉的斥责敌人没有按他的布置排发队吧。

复式云梯成为字面意义上的众矢之的,每个云梯处平建宇同都安排了三百人防守,弓箭、檑石、滚木、金汤,各种各样的守城兵器源源不断地敌军和云梯本身倾泻。

但这并不是敌军攻击阵容的全部,还有几百架普通云梯在大约三里长的城墙边进攻,剩余的几辆撞车依然坚持不懈地冲击着城墙底部,当城上守军在某种聚集得过于密集时,守军背后的单柱旋风炮就会飞过来几十颗石头,穿着皮质号坎根本没有头盔的极国士兵一倒就是一片。

情况紧急,曲纵昂等人仗着武功高强,成了机动小队,和宁拒率领的太守府亲兵一起,哪里危急就往哪里杀,宁拒开始还有些手软,但渐渐也杀红了眼睛——既然当初是国家遗弃了父母和自己,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对这个国家尽忠的义务了。

很讽刺,在这个时代,国家可以让一个人如此放弃他的财产以至生命,然而个人对于国家的效忠与否却却往往在一念之间。

方非武功并不很高,他同杨亚非一起在城墙靠城中的一侧,由几十名亲兵护卫着,她心急如焚,她的长处在于根据上司的命令制订出可行性方案,但她并不善于做出决策。看着越来越紧急的情势,她越发的想念那个随时随地都有无数个计策出来的人:张开翔。

张开翔的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香甜。自从宁将被杀后,已经有好长时间他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他梦到了摩秀儿。摩秀儿变得温柔起来,乖乖的任凭他脱掉两人的衣服,摩秀儿的肌肤温暖而光滑,摩秀儿在他的身下婉转呻吟……

张开翔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个女孩恬静地睡在他的怀中,眼角还有点点泪痕,嘴边却带着微笑。“妙儿?”张开翔一惊,这才发现两人都是赤裸的,一丝不挂。

“啊!”张开翔一声惨叫,竟失手把苗妙从床上扔了下去。苗妙从梦中一下惊醒了。她半昏半沉的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张开翔盯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公子……你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服?”

苗妙的衣服昨晚被张开翔扯得不成样子,她勉强地穿针引线上贴身衣物,绣花小棉袄的盘花扣都扯坏了,幸好外面的狐皮大氅还是完好的。

苗妙穿好衣服,这才发现张开翔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他的目光呆滞,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死定了,死定了,秀儿会杀了我的。死定了,死定了。”原来他在这个时候想得竟不是刚刚有过合体之缘的自己,而还是弃他而去的那个摩秀儿!

苗妙的心中一阵凄苦,柔声道:“公子,你听我说……”张开翔猛得抬头,冲着她大叫:“都怪你!这下我会被打死的!我都让你走了,你还来干什么?你害死我了!”

苗妙如同被雷劈到一般,一下呆住了,张开翔兀自在那里自言自语:“死定了,死定了。”

“我来做什么?我来做什么?”苗妙已经离开了福济,在严继开派人保护下准备从永寿偷过盛水河,完成一个最大的心愿:将父亲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谁知路上听说张开翔出事,她立刻改变行程,赶来镇波,几番打探才找到了他。谁知一腔深情却落得如此结局,顿时苗妙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