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鏖战靠岸
碧空一派如洗。广袤的海面上，考俄斯号鼓满了风帆，平稳地破浪前行。
不觉中，众人已在海上度过了两个多月。根据海图的标识，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航速和航向，他们将在二十天之后到达怀特罗斯大陆，登陆点将是西北角的科洛平原。当然，前提是一切顺利。
有坎亚这个大行家在，考俄斯号得到了极为妥善的维护，得以保持良好的状态。其实坎亚有坎亚的苦处。由于把不到女人，吹牛打屁之余，也只好把过剩的精力转移到了工作中了。说起来都是他天生的那张大嘴巴坏事。只要别人一搭话，他就恨不得从天上有几颗星星一直争论到地上有多少半兽人，样样都要弄个明白，仿佛不这样就是对不起交谈这件事本身。
本来，狐女依莲对他颇有好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精彩至极的辩论，为船上的人们所乐道。这次谈话之后，两个人却成了冤家，见了对方都要绕开走。
坎亚：“依莲妹妹，你的身材好好啊！”
依莲：“是吗？坎亚大哥，你看上去也很不错，让人很有安全感！”
坎亚：“呵呵……你心目中的理想男人是什么样的？”
依莲：“他呀？一定要有高尚的情操，可以在精神上给我强大的支持。”
坎亚：“……还有呢？”
依莲：“这就够了。如果能够找到这样的人，我一定会很快乐的。”
坎亚：“快乐？一根大阴茎足够让你乐上半天了！看来是杰弗那个老混球没让你尝过，原因很简单，他没这个能力。高尚的情操？奶奶的熊！你为什么不去死？穿得这么少，咪咪都恨不得整个露出来，还好意思唱这种高调！”
依莲：“……”
坎亚：“俺最恨唱高调的杂碎！高尚？什么是高尚？你他妈的能答得上来么？这个世界这么多的不公平，你又了解多少？如果是高尚的人，对这些就不能视而不见！这么说，他就必须很强大，否则就只有送死的份！听着，小狐狸，这种强大不仅仅是精神，其他的方面也必须很强大！弱小的人是没有资格考虑自己高尚与否的！可是不要忘了，既然他活在世上，他的实力必然来自于现存的种种不公平，那么，他又怎么可以算得上是高尚呢！所以，这个世界不存在高尚！所谓高尚，只是那些得到了好处的家伙编出来糊弄你这样的笨蛋的！这个道理，俺们拉拉不答爬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孩都比你懂得多！”
依莲：“你这个蠢货！”
坎亚：“没错，俺是很蠢。俺一点也不高尚，不但不高尚，俺还喜欢放屁呢，怎么了？现在就放一个，臭死你！就算这样，也比你这种只会说大话的家伙强多了！”
结果可想而知。愤怒的依莲居然发出了一个超出本身实力的巨大火球，把坎亚的衣服附带半身熊毛烧了个精光。如果不是柯密特闻声而至，及时制止了暴怒的坎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依莲撕成两半。
与其说是辩论，还不如说是坎亚单方面的发泄。从此之后，不仅仅是依莲，其他兽女见了坎亚也决不搭理了。不过熊人也不在乎，没事就找柯密特打屁，或者和其他兽人拼酒，要不就摆弄船上的各种设备，照样自得其乐。
后来，大家才慢慢了解到，坎亚之所以听不得别人说高尚二字，居然是因为死去的杰弗长老。就是他，大肆盘剥拉拉不答的兽人，坎亚的哥哥因为生了几个月病，无法全额上交当年的租船费，被他变成石头扔进海里活活淹死了。就这么一个人，却开口一个高尚，闭口一个正直，所以一向是好好先生的坎亚才会在听到依莲的答案之后勃然变色。
安丽娜试图进行调解，但由于双方都非常坚决而干脆地拒绝道歉，只好不了了之。
此刻，柯密特半躺在甲板上，眯着眼睛看熊人卖弄手艺。后者正一个人拆卸那个比自己还要大上好多的缆绳滑轮。坎亚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柯密特远远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不算安丽娜，他和先前的席娜以及现在的凯瑟琳都有些不清不白。安丽娜背叛了丈夫和国家，更不是。凯瑟琳曾经是个高级妓女。至于迪尔丝倒是没什么可以被指责的，但她除了撒娇以外什么也不会，又如何和高尚两个字挂得上钩呢？
至少，在我的考俄斯号上，没有高尚的生物。柯密特得出了这个结论。
“柯大！俺没有吹牛吧？如何？说了一分钟拆开就不会多用一秒。”熊人擦了擦毛脸上的汗水，得意洋洋地说。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奶奶的熊！这瓶酒是你的了。”柯密特咕哝一声，把一瓶拉姆答酒扔了过去。
“还有半条烤鱼！弗雷这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不会被海女抓去交配了吧？”
“你去死！”永远是浑身湿淋淋的弗雷应声出现在坎亚身后，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就是一脚。两人顿时打闹成一团，污言秽语更是不绝于耳。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打赌谁先被扔下海去。经过柯密特的指点，弗雷进步神速，已非昔日的软脚虾了。
……
看，他们一点也不高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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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甲板上，柯密特正在教山妮、涅娜以及弗雷近战搏斗。众人对此已是司空见惯，各人忙着手上的事。迪尔丝把自己和其他几个兽女关了起来，神神秘秘地说是要研究魔法，已经好几天没见人了。安丽娜和凯瑟琳居然成了莫逆之交，两个人的共同爱好是整治柯密特，此刻肯定又躲起来交换经验心得去了。
现在是涅娜对上了弗雷，两个人一个灵巧一个悍勇，暂时不分高下。山妮含情脉脉地看着柯密特，他却诈作不知。自从他上次用那只有“海女之吻”的手偷偷地摸了她的屁股一下之后，她一看到他就是这付表情。但她深知有迪尔丝等人的存在，自己必须忍耐，再忍耐。
“太没劲了！早知道这样，我宁肯和山妮打，至少……”弗雷气呼呼地站住了，忙乎了半天，连狐女身上一根毛都挨着。一开始，他不愿意和这两个兽女对练，原因是和女人打很没面子。后来阿鲁萨达收到投诉后，狠狠地修理了他一次，这才老实了。
“闭嘴！”涅娜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身边，匕首无刃的一面压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把后面的抱怨吞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对视了一秒钟。弗雷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疯狂，那是对鲜血的渴望。尽管是在正午，这还是让他的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干得漂亮，涅娜。好了，不要吓坏了我们的弗雷小弟弟。”柯密特出言道。
“杀你太容易了。”她冷冷地收起了匕首，走到一边。
弗雷不服气地说：“哼，趁我说话的时候偷袭，差劲。”
“你不能这样说，弗雷。”柯密特严肃地说：“敌人会等你拉开架势才来杀你吗？一个优秀的战士，必须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说到这里，他转向山妮：“山妮，你来和弗雷试试。”
豹女非常痛快地应了一声，一个媚眼递了过来，一边撤出长剑，走到弗雷对面站定，讽刺道：“准备好了吗？”
“来吧！”弗雷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中的长剑。为了公平起见，弗雷没有用屠龙者，而是换上了跟山妮一样的训练用长剑。上船以来，他渐渐领略了脸皮厚的好处。不管别人怎么讽刺，只要自己不生气，那对方说什么都只不过是浪费口水而已。
两把剑毫无花巧地撞在一起，激起一串火星。从力量上来说，弗雷丝毫不占上风，毕竟他还年轻，远没有达到男人体力的巅峰期。论到敏捷他更不是山妮的对手，胜负很快就揭晓了。两人对了几剑后，山妮避开他的攻击，手中剑轻轻地一转，他只觉下身一凉，裤带被削断了。
“变态！想看？没门！”他扔掉剑，飞快地提起裤子，狼狈而去。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啦？就不能让让他吗？要知道，你们比他多练了一个多月呢。”柯密特苦笑着说。
“敌人会让他吗？”涅娜毫不示弱地回了一句。
柯密特语塞了，目光不怀好意地打量起涅娜的屁股来，寻思着要不要找机会摸上一把，免得她这么嚣张。
“可可老师，山妮想喝水。”山妮腻声说，眼睛里滴得出水。柯密特的称呼可真是千奇百怪，每个人对他的叫法都不同。坎亚叫他柯大，一般兽人则是喊他人之子，剑士叫他船长，迪尔丝和安丽娜叫他小柯，凯瑟琳和阿鲁萨达年纪较大，也是如此称呼他。
“喝水？自己去。”柯密特有点受不了了。
“呜……可可老师，俺的水用完了。”
“什么？我说过好多次，每个人的配额就那么多，用完就没了。你洗澡的时候为什么不节约一点！现在就没有淡水了，还不知道要在海上呆多久呢，看你以后怎么办！”
“呜……”
“好啦！哭什么！”柯密特没好气地解下腰间的水袋，扔了过去。
豹女破涕为笑，接过水袋，眼泪还挂在脸上，双眼看着柯密特。
“快喝呀。”
豹女小心地拔出木塞，拿到嘴边，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舔木塞，又塞了回去，再把水袋还还给柯密特。
“你……”柯密特迷惑地问。
“以后可可老师喝的就是山妮的口水啦！嘻嘻，俺刚才骗老师的，俺的水还有一大半哩。”山妮做了个鬼脸。
“哼，不要脸。”涅娜小声地骂了一句。刚刚说完，只觉眼前一暗，原来是柯密特巨大的身影到了跟前，遮住了阳光。
“涅娜。”柯密特俯下身子，沉声说道：“抬起你的头，涅娜。”
她心头鹿撞，死死地低着头，一动不动。
“不可以这样对待同伴的，涅娜。刚才对弗雷你已经有些过分了，顾及到你的感受，我没忍心说你。好吧，就算你和弗雷没交情，那么山妮呢？她对你还不够好么？你和我们闹别扭的那段时间，她为了你天天跟我们求情。看看，你现在又是怎么对她的？她跟我开开玩笑，我都不生气，你为什么这么说她？”柯密特按着涅娜的肩膀，语气诚恳地说。
涅娜还是一言不发，柯密特却知道她听清楚了自己的每一句话，因为他感觉到手下的瘦弱躯体正在轻轻颤抖。
柯密特悠然道：“好好想一想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个不错的战士，但真正优秀的战士，首先知道如何善待同伴，其次才是对付敌人。”说到这里，他有些兴趣索然：“你们两个再练习一下今天的内容，我先回船舱去了。”
抬腿正要离去，忽见甲板上一阵骚动。
“海蛇妖！”不知道喊了一声。
“冲着俺们来的！今次死定了！”这次柯密特听清楚了，是瞭望台上的兽人那满是惶恐的声音。
柯密特朝船首跑了过去，山妮自然是紧随其后，涅娜犹豫了一下，也跟上了。
在考俄斯号前方大约两三海里的海面上，密密麻麻全是些被称为海蛇妖的巨大生物，一眼望不到边。从露在水面上长度超过了十米的脖子推断，它们水下的身体肯定也是惊人的庞大。此刻，海蛇妖们不安地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地迎着考俄斯号涌来，巨口中发出嘎嘎的叫声，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渐愈来愈大，逐渐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前方的地平线上一片令人惊惧的景象，那里变成了一片由海蛇妖们拼命伸长着的脖子构成的“森林”。
“下锚！准备战斗！”柯密特冷静地下达了命令，把背上的巨剑抽了出来。看起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坎亚及时地出现在他应该出现的位置，指挥水手们落下风帆。让高速前进的船立刻停下来有着相当的难度，他硬是在两百米的距离内让考俄斯号稳稳地停了下来，船身一横，侧舷正对来势汹汹的海蛇妖们。数十门巨炮纷纷掀去了炮衣，在太阳光下闪动着狰狞的金属光泽。
船舱里的人们也都跑了出来，包括灰头土脸的迪尔丝和那些个半吊子的兽女法师们。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她们现在已经发出一些低级魔法。虽然单人威力不行，但若是八个人一齐合力使出，再加上迪尔丝的控制，还是颇有杀伤力的。
“保护她们。”柯密特听出了迪尔丝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山妮和涅娜应声而去。
兄弟会的剑士手忙脚乱地穿好了铠甲，拿起大剑，在阿鲁萨达的带领下，整整齐齐地排在了船舷边上。兽人水手们拿起武器，一个个也像模像样。安丽娜和凯瑟琳不是战斗人员，被柯密特勒令呆在船舱不许出来。
柯密特紧握巨剑，默然注视海蛇群，心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是的，这让他忆起不久以前的九头蛇们。上次幸亏遇到杰罗德-海德拉，不但避免了一次冲突，还得到了无价之宝圣龙血镯。那样的幸运，他深知这一次不会再有了。
“弟兄们！海蛇妖向来只在近海出没，看起来俺们离大陆不远了！”坎亚大声地喊道，挥舞着手中的巨斧为大家打气。
回答他的是海蛇漫天的鸣叫声，它们已经逼近到不足一海里的距离。甲板上人人脸色凝重。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能否挺过眼前这一关，还是要看那个站到了船首像上面的、手持两米大剑的家伙。
“‘人之子’与我们同在！”坎亚捶着胸膛，再次声嘶力竭地喊道。
“人之子！”兽人们齐声呼喝起来，喊声透出特有的狂热。
“人之子！”剑士们受到了感染，忍不住跟着喊了起来。
“人之子！”迪尔丝双眼发亮，喃喃道。
“人之子……”凯瑟琳站在船舱门口，双眼中有了点点水光，竟致无法看清不远处柯密特的背影。
唯一保持冷静的是安丽娜。她一言不发地开始准备疗伤魔法，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她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
海蛇们越来越近了，一股海洋生物特有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破水而来的沉闷响声也从隐约可闻逐渐变成一道震慑人心的闷雷，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开火！”一个比坎亚还要高半个头的豹人怒吼了一声，巨炮顿时怒吼连连，数十枚炮弹朝着海蛇群呼啸而去，巨大的后座力让考俄斯号庞大的船身为之一晃。海蛇是如此的密集，根本不需要瞄准，每一枚炮弹都击中了目标。炮弹说白了就是一大块烧得通红的生铁，再加上惊人的速度，沾上边的海蛇无不皮开肉绽，有些倒霉的脖子被直接击中，干净利落地做了无头蛇。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然而，海蛇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多得没有人敢去估计其准确的数值，这样的攻击对眼前的局面来说仅仅是杯水车薪。更可虑的是，海蛇们加快了速度，显然是被激怒了。
“再放！”歇了好一会儿，豹人炮手才再一次喊道。又是一通炮击，而海蛇们已经大大地靠近了。如果这样的巨炮有两百门，再不停地发射，那么海蛇们也许会被消灭在半途也未可知。可惜，巨炮的缺点和威力同样引人注目，那就是装填速度过于缓慢。
“不要浪费炮弹了，全速后撤！”柯密特断然喝道。他的命令立刻被执行了。考俄斯号在坎亚的指挥下灵巧地掉转船头，试图脱离战场。
“加速！再加速！”在一片催促声中，船很快就达到了十六节的航速。但海蛇的速度明显比她还要快上一些，接触看来已是不可避免。
“呼！”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大火球飞了出去，迪尔丝终于出手了。火球迎面砸倒一大片海蛇，再爆裂成无数细小的火球四处迸射，大批的海蛇因此遭殃，威力竟不弱于刚才的炮击。
“坎亚，跟他们兜圈子！迪尔丝，继续！”柯密特下令道。
“右满舵！”坎亚大声喝道，在海蛇的先头部队堪堪追上的前一刻，船身迅捷地朝右边做出了一个漂亮的转身动作，仿佛有灵魂的活物一般。海蛇因身躯巨大，难以回转自如，有的竟冲过了头，到了考俄斯号的侧翼。
“蓬！”一只海蛇的脖子狠狠地擦过船尾，激起满天的木屑，考俄斯号一阵摇晃。
“呼！”又是火球，没办法，她们只会这个。这一次的火球像流行火雨般，只不过不是垂直落下，而是贴着海面疾射出去，于是又有大批海蛇被灼伤。
“左满舵！”考俄斯号“S”形前进，不断将快要近身的海蛇摆脱，而迪尔丝她们则不停地放火球。
柯密特心中益发焦虑，终于把心一横，喝道：“保护船和女人！”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