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在胡同口下了车，面对着两边拉客的一根根人肉桩子，目不斜视，昂首阔步。

来到厕所时，被书记拦住。书记仍旧是一脸愁苦，却殷勤地笑道：“他叔，你回来了？”

柏林停下脚步，挤出笑容，不无虚伪地应付着：“回来了，看看老头和老太太。登高的腿咋样了，还在住院吗？老想去看他，瞎忙，老抽不出时间。他恢复的还好吗？”

书记眼圈一红，泪花闪闪地说：“出院了。现在的医院，就是***趁火打劫的土匪！治不好算你倒霉，治好治不好钱不能少。哪敢多住，能走路就行。那大岁数了，瘸点也没啥，又不找对象娶媳妇的，不误干活就行。他叔，你有时间吗，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帮忙。”

“还是问孩子的事吧？你上回不是跟我说了嘛。我让人帮你打听了，还没有回信。一有信我就通知你。”柏林敷衍了事地应付着，说着话要走。

“他叔，你等会。不是孩子的事，是......”书记满面通红，尴尬极了的样子。

求人难，求人的话更难说出口。上次委托柏林帮她打听女儿的下落，她都不知是咋说出口的。

柏林也看出来了，也体会到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想起自己倒霉的时侯，也是走投无路求告无门。便站稳脚，和颜悦色地说：“嫂子，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没二话。”

“他叔，老麻烦你，又没啥可报答的，真是不好意思！”书记先说了抱歉的话，然后艾艾期期地说：“是这，三轮......就是马万林，和啤酒瓶子，常住我家了。我怕时间长了出啥事，想让他们搬走，却没有个会说话的。想、想让您去说说他们，让他们走。”

“就这个事？行。我先回家一会就来，你带我去。”柏林答应着，匆匆奔家去。

人真是个怪物。过去，柏林成年累月上这个厕所，前后大概上了快二十年，也没觉得它有多臭。这才住上楼房几天，坐了不到一年的抽水马桶，便受不了那个味了。站在距厕所五米之外说话，还熏得直劲反胃。所以顾不上多加思索，便急忙答应着跑了。

离开那股臭味，柏林才觉得答应的有点冒失了。你是人家的什么人，这事你管得着吗？但已经答应了，就不好再反悔了。

柏林回到家，问过妹夫的病情。藏起偷情的见证。又硬塞给母亲几个修长城的本钱。

这才不太情愿地出来，跟书记打了一个的，去她家。

路上，在书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叙述中，柏林了解了大致情况。原来，三轮和啤酒瓶子，不是赖在李家不走。而是他们臭味相投，合伙租住在李登高家的自建房里。

开始，李登高两口子认为是个好事，可以增加收入。后来，眼见得二人时常喝酒，一喝醉了就唱就闹，耍酒疯。#手打吧随风手打 #后来又风闻李梅就在乌山，怕出什么事，就想让他们离开。

柏林听是这么个事，觉得好办。在他眼里，三轮和啤酒瓶子，都是农村不得志的才子，是些好孩子，应该是通情达理好说服的。用不着动用武力或势力，便没了什么顾忌。

李登高躺在床上养伤，见柏林进来，挣扎着坐起张罗。书记也热腾腾地张罗着让座上茶。

柏林却没理睬他们，一进门便傻了，先是愣住，然后直奔迎面的墙壁去了。

墙壁上，挂着一张少女的大彩照，春光明媚。少女灿烂的笑容，仿佛是这个贫寒之家最大的骄傲。这少女就是十八妹，十八妹就是李梅。十八为李字头，柏林早就意识到了，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讲各地方言的十八妹，会是李登高的女儿，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他叔，他叔，你认识这丫头？这是俺闺女。你、你认识俺们大闺女......”

书记的呼唤，让柏林清醒过来。听书记一口一个他叔地呼唤着，想着自己跟李梅那些事，他尴尬地点头叹息：“认识，如果没认错的话，就是她，在深圳没少打交道。”

李登高和老婆急忙问道：“她现在在啥地方，知道吗？我们想她都快想疯了......”

“你们还不知道？李梅她就在......”柏林脑子一转，摇头说：“不知道。大概还应该在深圳吧。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我那边有朋友，能帮这个忙。”

“他叔，那就谢谢你了！一定要帮我们打听......”李登高两口子千恩万谢。

柏林的眼前闪现出他与十八妹相识的画面：

酒楼里，柏林抽着烟，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阿青带着十八妹进来。

十八妹穿一身黑套裙，散发一种柔弱的凄惨美。

仿佛是失去丈夫的小寡妇，在悲哀地寻找她丢失的东西。她鲜美的面容深处，蕴藏着一股淡淡的优伤，时不时地通过朦胧的双目，流淌出来。让柏林眼前一亮，一股痛惜油然而生。

柏林招呼着两人坐下。阿青笑嘻嘻地介绍说：“柏大哥，这是我小妹，在家族姐妹中排行十八，叫十八妹。上过艺术学院，跟您一样，也是有文化有品味的人。”然后，阿青又对女孩子介绍说：“妹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柏大哥，东北人，却长在西北，既是西北狼又是东北虎！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一个真正的好男人！股市的大哥大，能挣钱不说，关健是人好。”

“噗......”柏林喷笑出声：“十八妹，别听你姐姐阎王爷出告示――鬼话连篇。我是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人，神憎鬼厌，天不收地不留。我这样的人，也能算是好男人的话，世界上就没有坏男人了。从此以后，世界上再也听不到女人的抱怨和哭声了。”

十八妹秀目一亮，电了柏林一下，抿着小嘴一笑道：“柏大哥，这么说，我还真得相信阿青姐了。敢说真话，敢于剖析自己。这样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什么样的是？”

柏林一愣，觉得小姑娘说的还真有点道理，一时无可辩驳。便嬉笑道：“既然十八妹也这么说，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下了。从此把自己当成一个好男人，重点加以培养。”

阿青和十八妹相顾莞尔。十八妹朦胧的长目，此后一直半开半合地盯在柏林脸上，偶尔电光一闪，照耀得他心里暖洋洋，一种无法搔挠的痒痒，在心中泛起。忍不住把目光一再投向十八妹，并频频同她碰杯。惹得阿青开起玩笑：“柏大哥，见到小妹妹，就忘记老妹妹了？要不要我给你们做个媒人？”

柏林闻声心更痒，却瞪阿青一眼：“什么人嘛，自己妹子你也拿来开玩笑，你找打是不是？”

阿青鬼笑道：“有了新人，自然是要打旧人的了。男人就这德性，是不是妹妹？”

十八妹含笑不语。起身去洗手间。阿青诡异地笑问柏林：“大哥，你看十八妹怎么样？”

柏林的心一颤，却正容地点头：“够靓！有味道，有气质，是个好姑娘。”

“那就送给你。新鲜货，绝对有味道。”阿青嬉笑：“弄过姐姐再弄弄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