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佐佐感到浑身酸痛无论哪里都使不上劲。四周一片阴暗但通过墙上纸牌大小的窗口可以得知外面正在上演一天一次的落日秀。太阳正遵循其千古不变的轨道缓缓坠入深海。
佐佐费力思索一阵这才想起自己在似水河边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与佑佑一起……对了!佑佑!他再次环顾四周在墙壁的一角现了蜷缩在那里的女孩。光这样看去女孩好像正在静静的沉睡或许还在做着一场风花雪月的美梦。
“喂……没事吧?喂!”佐佐努力的爬到女孩身边摇动她的身体。
“佐佐?”女孩轻轻睁开眼表现出与佐佐一样的无力“我们……在哪儿?”
“看来波切利说的还真没错”佐佐背靠墙壁小心将女孩从地上扶起后继续说“离开他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
“波切利……对啊刚才我还和佐佐在河边聊天……怎么现在……”
“所以说我们被抓了嘛现在被关在了牢房里。”
“牢房?原来这里是牢房啊。”佑佑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四周“原来牢房就是这样子的啊。”
“喂这没有什么可高兴得吧。”
“也对……”佑佑想站起来但不成功于是只好半个身子趴在佐佐身上说:“昨天我爸爸住院了。”
“哎?你爸爸住院了?”佐佐略一停顿想要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时女孩继续说道:“好像是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所以我哭了整整一夜现在大概是趴在病床上睡着来见佐佐你的吧……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很红?”
佐佐借着微弱的夕阳余光观察着女孩“恩确实很红。”
“我知道爸爸他虽然干了很多坏事野心也很大……或许说这话不应该……可爸爸他是罪有应得……但我真的很难过真的怕爸爸会死啊。”说着女孩竟又哭起来。
“没人会死的人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但愿如此。”佑佑想试着坚强可显得很勉强。不久后她向佐佐问道:“如果佐佐的父母有生命危险的话你会像我一样伤心吗?”
“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每个人都会伤心得啊。”
“因为我觉得佐佐你不会才这么问得。”
“会的。”佐佐苍白的反驳道“每个人都会因为亲人的离去而感到伤心的。”
“无一例外吗?”
“无一例外。”
女孩笑了笑悄悄流下的泪滴在佐佐的手背上眼泪的触感比任何东西都要冰凉也比任何东西都要温暖。必要以为这么说自相矛盾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牢房内沉静了数十秒后佑佑才又开口说:“佐佐为什么你不会说实话呢?难道从小到大就一直在说谎与欺骗中度过吗?”
“什么?”
“从认识佐佐你第一天开始你就一直在说谎年龄、身世、工作、地址什么都是假的如果可能的话你大概连性别都想改一下吧。在填表格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难道我就这么不能让人信任吗?”
“佑佑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讲完女孩又擦了擦眼泪“爸爸他现在大概已经死了吧。”
对女孩这一突如其来的转变佐佐显然难以理解也更难以招架。似乎在一瞬间佑佑已不是那个外表成熟而内心天真的女孩了。她变成了另一个人成了会掉泪会诉苦会将“永远快乐”这一基因体抛之脑后的女人了。
“好没意思。”佑佑手撑牢房墙壁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来到纸牌大小的窗口前“我已经有些厌倦了。”
“厌倦?厌倦什么?”
“对这一切都厌倦了。现实也好梦也好真的还没意思。”佑佑回头望了望背靠墙壁一脸茫然的佐佐接着说:“人这一生就是在重生与破灭中度过的明白吗?再难过再伤心睡一觉就会好起来;同样的再快乐再幸福一闭上眼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人们不断的重生希望而在不断重生的同时希望还是在不停的破灭。这种来来回回的角斗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想必是的。”
“想必是的啊。”女孩感叹一句随后忽然像鼓起了什么勇气般的说:“那么佐佐我们一起去死吧。怎么样?告别这反复无常又平淡无奇的悲凉人生。”
佐佐摇摇头也撑着墙壁站起来缓缓走到佑佑身后抱住了她。女孩对佐佐这一举动感到吃惊。佐佐像是在感受她身上的香味般深深吸一口气而后说:
“别在演戏了这可一点也不好玩。”
“啊你看出来了?”
“看不出来那才奇怪吧。”佐佐贴着佑佑的脸说:“刚醒过来的时候还那么高兴说什么‘原来这就是牢房啊’怎么可能一眨眼就说爸爸要死了还说我从头到尾一直在说谎这种话呢?”
“我是想试一试嘛。”
“试什么?”
“改变自己啊。”佑佑说“我也知道自己从外表看起来好像很成熟可一开口就露馅了这很让人头痛。”
“不过刚才掉眼泪倒是很快嘛。”
“因为平时不怎么哭所以对伤心的承受力很低就算看到一只流浪猫无家可归也会哭的。”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好好的要改变自己?”
“因为我要去拍电影啦。”女孩转过身面对佐佐“虽然是个小配角不过我还是会认真演好的。”
“你刚才就演得很不错。”
“另外我还要和连哲合作呢。”
“连哲?”
“你不知道他吗?”
“不知道。”
“拍了很多电影啦……虽然每部票房都不怎么样可演技真不错。”
“那么拍电影高兴还是和那个人合作高兴呢?”
“都高兴。”女孩说“连哲他不仅戏演得好长得也不错。”
“那么是一部怎么样的戏呢?”
“戏名叫《重生与破灭》讲述的就是重生与破灭。”
“重生与破灭?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
“差不多吧。男主角不断品尝失落与希望相交替的滋味。先是父母的公司败落他从贵公子掉进贫民窟。但一家都没放弃很快开了家豆腐店。而当生活开始步入正轨时父母却因为车祸双亡豆腐店也被人接手。于是男一号流落街头十八岁在打工时认识了心爱的女子并且认为生活并不只有灰色。可就在他们深深坠入爱河之时女孩被父母送去了美国从此再也没有消息。这段时间他就认识了我所演得女配角。”
“我在里面演一个坏女人做酒吧招待在男主角事业开始有起色时来到他身边成了他的女友。可最后我又让他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一无所有既没有事业也没有爱情更没有亲人。在二十五岁那天他头一次想到了死……”
“大概就是这么个故事后面或许还有可我就演到这里。总之就是在刚看见希望之火的时候火就呼的一声灭了。是一部无法让人高兴起来的片子。”
“拍好了的话我会去看的。”
“你必须去!”
佐佐笑着重新从背后抱着佑佑两人通过狭小的牢房窗口共同眺望遥远的日落尽头。
此时牢房的铁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子有模有样的走进来看见正抱在一起的两人调侃道:“你们这是在拍《牢房泰坦尼克》吗?”
“快跟我来我们已经把那个人叫来了。”
“谁?把谁叫来了?”
“波切利啊。你们不是和他一起来的?”
“是的当然是和他一起来的我们。”
“那就对了跟我来。”
于是男子领着两人离开牢房走入一条***通明的铁制过道过道更像是被放大了的通风管周围什么也没有既没有门也没有窗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完全是冷冰冰的铁皮。
在类似审讯室的屋子内波切利正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他身穿运动背心与运动短裤看见两人时他的脸扭曲了片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两人在为犯人特别制造的铁椅上坐下后将他们领来的男子开口道:“虽然我并不认为你们和那些人有关你们也不像是要破坏这里的人。可制度就是制度必须照办在你们摆脱嫌疑之前你们就是犯人明白吗?”
两人不情愿的点点头此时就算说不明白也不会改变什么。
“关于你们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男子说“总的概括的话就是‘来路不明’但是呢就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我不认为你们是那些人中的一份子。”
“那就快放了我们啊!”佐佐说。
“闭嘴!”男子吼道“没有申请犯人不能随便开口。你们已经被剥夺了所有自由。”
说着他手持某份资料来到从刚才开始一直愁眉不展的波切利前像是确认身份般的看着资料上的数码照片。之后才说:“你是不久前才请来的拳击老师?”
“我想是的。”波切利回答时有些心不在焉。
“是还是不是你只能这样回答。”
“那就是。”
男子点点头朝另一张记录上打个勾又问:“认同我们的教育方法吗?”
“我想是的……”
“是还是不是?”
“是。”
男子又打个勾“那么你是自己来这里要求教授拳击的吗?”
“我想是的。”波切利回答。
“要说几次才行?!”男子面露怒色“你只能回答是或不是。”
“是的。”
“是毛遂自荐的?”
“是。”
男子第三次画勾至今为止他没问过一个有关佐佐或佑佑的问题。
“今天是和他们两个一起来的吗?”
“我想是的。”男子同波切利异口同声的说。佐佐不觉笑出了声。
“是的。”
“是来带他们参观的?”男子继续问但忽然抢在波切利开口前补充一句:“回答是或不是。”
“不是。”波切利说。
“不是吗?”男子刚要打勾的笔停了下来。
“不是。”
“喂是你要带我们来看拳击训练课的喂波切利!”
“闭嘴!”男子吼道“犯人讲话之前要申请。”
“那我申请言。”佐佐说。
“申请驳回。”男子说完低头望着波切利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在说谎一样不久后他认定道“没错你没有胡说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
“谢谢你相信我。”波切利回应一句。
“但是从早上来时的记录和东门警卫的证词来看的确是你带他们来的无疑……可你又说不是带他们来参观的这样一来就不仅是来路不明而且还意图不轨。意图不轨可就能定罪啦。”男子似乎对于将两人定罪特别兴奋。
“但是事情还是要按程序来。”他继续说“那你是否认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值得让人怀疑?”
“是的……而且……”
“不用补充什么补充了我也不会听。”他打完勾后继续问“就是说你是领着两个素不相识又来路不明且意图不轨的人进育儿所咯?”
“是的。”
男子点点头将笔挂上记录册而后说:“虽然我认为你的这一做法也完全可以判罪但我并没有这个权力。制度嘛马虎不得。我所能做的只是对这两个人进行处理并且将情况报告上级。”
“那我可以走了?”波切利冷漠的望了望佐佐与佑佑两人简直不敢相信他刚才的话。
“喂!等等!喂!他脑子有病啊!喂!”这么喊着时波切利已经离开审讯室男子将他送出门后又返回边抚摸着自己的鼻子边说:
“显而易见你们有麻烦了。”
“他有失忆症啊上一秒生了什么他都记不起来就算你现在把他拉回来问他说了些什么他也不会记得的。这样的人可以作证吗?”
“遗憾的是……可以哦。”男子不由自主地摩擦双拳“现在你们有三条路一是想办法说服我相信你们的话让我相信你们无罪而把你们放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二是不交待问题那我就承教上面的审查部门这样也不关我的事了;三是全盘招认然后按情况来定罪。”
“开什么玩笑我们可什么也没做。”
“是啊什么也没做。”佑佑补充一句。
“天下所有的犯人都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男子望了望室内的挂钟黄昏时间已过此时外面大概已一片漆黑但再黑也黑不过这儿。
“怎么样是否认罪?”
“认什么啊认?”
“那就不是咯?”
“废话。”
“好吧既然你们一口咬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男子说着按动桌上的按钮不出三秒就有三个人头戴消防帽身穿防毒服走了进来。这样的打扮两人在碧绿馆似乎也见过。
三个人二话没说用能捏碎石块的力气把两人从椅子上抬起扭送出审讯室。离开时似乎还能听见男子暗暗笑的声音。(本作品由原创文学网授权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