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朴憨厚的村民们,亲眼看到了那磨盘大的南瓜,因此,对龙小井泡的种子是十分信任的,几乎没有人怀疑,他们种下的种子会像那南瓜般地快速开花结果。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们对各自种下的种子,充满极大的希望。农民们不是很贪婪,只是指望着,得到一个比过去种的庄稼多几倍的收成。
他们还有一个心理,就是生怕落后,就怕自家种的萝卜,不如邻家种的萝卜长得个头大。那样的话,他们会觉得脸上无光。
乡亲们越是期望值高,龙小井心里越犯滴咕。龙小井虽然信心是够足的,但又不能百分百地保证他发下去的种子再次创造奇迹。虽说那两棵南瓜苗创造了奇迹,可那毕竟是一个例子,天知道其他种子会是个什么结果。
各家各户的种子种下后,这个村子里的气氛就变了,人们只要一见面,就是一句话:“你种的萝卜长出来了没有?”
有着多年种田生涯的男爷们,每抽完一袋烟,就要到地里看一眼,因为他们听说了,当初龙小井那两棵南瓜苗,可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操持一家三顿饭吃的娘们,刚刚给孩子洗完尿布,一边在院子里的铁丝上晾着,一边转过头来,眼巴巴地望着自家院子里的菜地,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生怕萝卜苗长出来时自己没看见。
刘秃子更绝了,自从种子种下后,他就没离开过那几块地,蹲在地头上,巴嗒巴嗒抽烟,已经抽了几十烟袋锅子了,装烟末的小布袋子,都快抽空了。
既然龙小井的南瓜苗一夜之间长出来,那么,其他种子,也是龙小井泡的,当然也应该是一夜之间长出来,对此,刘秃子是最不怀疑的。
他铁了心,要亲眼看看,这神奇的种子,是怎么眼见着就从地里钻出来。
生产队的地里,刘秃子眼巴巴地盼着,村里,更多的眼睛也是眼巴巴地盼着。而且,悄悄地引发了一场无声地比赛。
其中,钱富贞一家和王小丫一家,比得最激烈了。
自从种下种子后,钱富贞暂时不再是龙小井的跟屁虫了,王小丫也不是龙小井的缠头丝了,她们的全部注意力,全放到了她们种下龙小井给的种子的菜地上。
她们俩谁也不傻,心里都有着小九九,只要自己种下的种子率先发芽,就可以率先拉龙小井来看,而率先发了芽的,那还用说吗,肯定在龙小井心中赢一票。这可是龙小井泡的种子呀。
钱富贞相对要老实一些,只顾着盯自家的菜地,而王小丫可就不一样了,隔一两个小时,就拐弯抹角地溜到钱富贞家附近,靠在一栋房子的墙后,利用墙作掩护,探着半个头,打探钱富贞家菜地的消息。
一次两次没有被发现,次数多了,就被钱富贞发现了蛛丝马迹。
钱富贞装作没看见,提着个水桶到井边去打水,一桶水提上来后,却没浇到菜地里,绕个小弯,就到了王小丫站的那个墙边不远的另一个墙角,装作泼废水,一用力,那桶水成一个大舌头形状,飞上半空,落下来,正好落在王小丫的头上。
王小丫成了落汤鸡,钱富贞大模大样地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道:“黄黄,你这调皮狗,又调皮了吧,整天就知道噌墙根,你看把墙根都噌了个大洞了!”
王小丫吃了个哑巴亏,一肚子气愤,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做贼心虚呀。只好揔拉揔拉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撤兵一边恶狠狠地道:“钱富贞你个小骚狐狸,咱们骑驴看戏走着瞧!”
越是期盼的东西,越往往不容易得到。
像是种子有意和村民们为难,一天一夜了,竟然毫无动静。
不对啊,当初龙小井那两棵南瓜,可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啊。
这种子,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村民们耐不住了,一个个跑到龙小井家来询问。
“小井子,这种子怎么还不长出来啊?”
“是不是你泡得不对劲啊?”
“要不就是季节不对了?”
“是不是俺家菜地的土有问题啊?”
……
面对乡亲们焦急地询问,龙小井一时也拿不出好的答案。因为,他和父亲一起种的三块巴掌地,也没有动静。
他只能这样回答:“再等等看,也可能是我这次泡种子时,920水浓度不够吧。不过我想应该会长出来的,就是一般种子,也是会长的啊,何况这是我泡的种子。”
村民们瞅瞅龙小井家的菜地,和自家菜地一样没长出什么,也就不好再问什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龙小井也开始着急了。
万一这些种子不争气,最掉价的就是他了。
龙小井一边着急,一边脑子里思索是哪儿出了问题,在自家院子里转来转去。
他忽略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当初他那两棵南瓜籽,是妻子从市场上买来的普通南瓜籽,而王湘云给他的种子,却是农科院研究出来的特别种子。
基因都不一样啊。
越是高级的东西,越是不那么轻易地显现出来。
不过,刘秃子和别人不一样,在一些人失去信心的时候,他照例蹲在地头上,继续抽他的烟袋锅子。
“长啦~!”种子种下后的第9个小时,太阳快落下西河岸的时候,刘秃子一声大喝,38岁的人,竟像个孩子似的就地蹦起来,疯狂了似的沿着田埂奔跑。
刘秃子这一大呼小叫,惊动了人们,其实不少人已经在盯着各自的小土地看了多少遍了。只不过心诚则灵,还是让刘秃子得了头彩。
当时没有在地上盯着的,比如那些在家里做饭的妇女,也都冲出自己的屋子。
“我的也长出来了!出来个小嫩芽!”
“我的也长出来了!看,把地皮顶破了!”
“我的怎么还没……啊,出来了!出来了!”
……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一片种子发芽出土的惊叫声,这叫声把村子里的鸡鸣狗吠都给盖住了。
龙小井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在那棵老枣树下,听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竟流出了两颗小泪珠儿来。
“龙小井,我爸爸让你到俺家去看看。”大门响处,钱富贞进来了,人还没到龙小井眼前,话语先传了过来。
龙小井一愣,赶紧把泪珠儿抹掉,问道:“怎么,你家的种子没发芽?”
“不是的,你去了就知道了——你跟俺去嘛!”钱富贞在龙小井跟前一点也不拘束了,上来就挽住了龙小井的胳膊。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龙小井心想,她家不会出意外吧,我可是给钱老大最好的种子啊。
“我妈妈嘱咐俺,不能告诉你,非要你到俺家去看看。”钱富贞竟然玩开了小深沉。
钱富贞家靠近运河岸,难道是他家的地质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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