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从未在漪房面前自称“代王”,更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斥责过她,漪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愤然跪下。
“谁给你的权利诱杀臣属?谁给你的权利干政?”刘恒的语气愈来愈厉。
漪房下颌微扬:“臣妾从不想干政!臣妾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和天底下所有普通女子一样,夫君是天,孩子是命,夫君和孩子就是臣妾的一切,臣妾决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扭头逼视着张武,重重地重复:“决不!”
“放肆!无凭无据滥杀臣属,还有理了?”
“大王怎知臣妾没有凭据?”
楚易呈上布帛:“这是从黎刚佩剑的暗格中搜出的。”
布帛上赫然写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代王公然以君自称,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刘恒看着布帛,面色阴晴不定,漪房乘机道:“黎刚亲口供称是张武杀了驿卒,让他假扮驿卒潜回晋阳转递长安。”
“当真?”刘恒的目光射向张武,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大王明鉴,臣万不敢做此等忤逆之事!”张武跪伏在地。
刘恒淡笑着扶起张武:“这怎会是忤逆之事?身为汉臣向长安禀奏本是份内之职。”
张武惶惶不安,复跪地道:“臣乃代臣!”
“你错了!你是汉臣,不只你,代国所有臣属皆是汉臣,本王亦是汉臣。代国只是大汉的郡国,世上没有代臣。”
“高皇帝封本王为代王时,本王还不到七岁,在其他孩子还在爹娘怀里撒娇时,本王却远离爹娘、远离长安,转眼已近十年。十年来本王轻徭薄赋,与民同息,不敢稍有怠息,因为本王离京时高皇帝曾对本王说:‘代国是阻挡匈奴南下的屏障,代国与长安休戚相关!’高皇帝的话本王从不敢忘,时时提点,刻刻牢记,不敢忘守边之职。本王与当今圣上同为高皇帝一脉,惠皇帝对本王情深意厚,本王怎能有不臣之心?匈奴觊觎中原久矣,我等应同心协力保定大汉江山,少些内部争斗之事,切不可让匈奴有可乘之机。”
“本王对大汉的忠心天日可表,从未做对不起朝廷的事,亦从未有不臣之心,没有什么事不能让朝廷知道,尔等皆是汉臣,有何疑虑尽可上表长安,本王绝不禁!”说着将布帛交到张武手中。
张武惊恐不已:“大王,此绝非臣所为!”
“本王信你!”
“漪房,张夫人是你派人接进宫的?”
漪房默然以对,“立即将张夫人送回张府,此后若再敢妄为,本王绝不轻饶!”
“谢大王!”张武感激涕零。
“大王!”张夫人是唯一可以牵制张武的,放了她如何还能控制他,“大王,不可以!”
“休要再言,思过去吧。”
“什么?”漪房怔怔地看着刘恒,“你让我思过?”
刘恒扭头避开:“宋昌,明日一早送娘娘回宫,禁足依香苑思过,没有本王命令不得踏出依香苑半步!”
“禁足思过,好,真好!臣妾就此拜别大王!”拜伏起身,笑得怨愤,走过张武身旁恨恨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是不是你做的心里明白,可怜了张夫人,人都道张将军伉俪情深,却原来并不将张夫人生死放在心上。”
愤愤拂袖而去,一口怨气憋在胸口愤懑难平,才走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扶住身边的金簪没了意识……
“娘娘怎么了?不会……”刘恒想到那些身染疫病的人心陡然收紧。
“大王放心!娘娘有喜了!”
太医的诊断让刘恒喜不自禁,抓着漪房的手喜道:“漪房,咱们又有孩子了!”
漪房冷冷抽回手转身向内,楚易、宋昌等人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颇为尴尬,悄悄退出。
因为有孕,刘恒取消了禁足的命令,更不允漪房留下,毕竟灾区疫病流行,留下实在太危险。
看着绢上密密麻麻的名单问楚易:“全部?”
“除了张武。”
“大王不许动他,只好放一放了,对他严密监控,绝不能让他有传出消息的机会。”顿了顿,又道:“你确定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员遗漏?”
“臣仔细查过,绝无遗漏!”
“很好!”
“他们……”
“按定好的办!”
“可是大王……”
“我们这么做正是为了大王!”
哥哥已经脱离了吕雉的掌控,漪房不再有后顾之忧,她不用再畏首畏尾,不用再前瞻后顾,不用违心地帮吕雉做这做那。虽然刘恒曾负过她,可他毕竟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她不帮他又帮谁呢?帮吕后?不,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做梦都想杀了她。
夫君与孩子于女人是最重要的,虽然被迫来代国监视刘恒,可在生下嫖儿那一刻一切都变了,因为孩子他们已经牢牢栓在一起,刘恒一旦被诛,以吕后的狠毒必会斩草除根,嫖儿、启儿、还有腹中的小生命都会命丧黄泉,漪房轻抚着小腹:娘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娘会让你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漪房脑海盘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单,为了刘恒,为了孩子,漪房只能对不住各位了!
疫病终于得到了控制,汤药源源送入隔离区,不少人进入隔离区照料病人。在太医和晋阳郎中的努力下,不少病人日渐康复,仍有不少人被疫病夺去了生命,包括进隔离区照料病人的人。
楚易面无表情地看着丝绢在火中化为灰烬,它已经没用了,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隔离区。
楚易从未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等事,这么多的人性命在自己手上消失,对还是错?楚易不知道,可他不敢冒险,不敢拿代宫上下的安危冒险。
对漪房,楚易越来越怕,幸好她终于站在了代王这边,以她的心计和狠毒,如果帮着吕雉,代宫上下的命运……楚易不敢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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