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客人不知内情,只见到那白衣公子出手打人,纷纷指责。.萧吟戈被众人瞧着,甚觉尴尬。转过身正要闪人,却见小安子捂着嘴,嘿笑不止。遂低声骂道:“小兔崽子,本少爷挨了打你却在偷笑,你到底是谁的人?”
“少爷你那么说人家姑娘,不打你才怪哩!”
这个世界的人思想还极为保守,而萧吟戈方才那一席话,简直就是公然调戏。只是他方才一时起了玩心,却将这点给忽略了。
却说那白衣公子气呼呼地冲出八珍府,一面走一边恨恨地捏着手中的扇子,似乎是将扇子当成了登徒子立时便要掐死在手中。忽地又脚步一滞,转身问道:“玲儿你说,我这个样子哪里像女人了?”
玲儿也为方才的事愤恨不已,道:“小姐,你这身打扮简单就是跟男人一模一样,旁人自然是认不出你女儿身。只是那淫棍生就一双贼眉鼠眼,看得也不是正经地儿,这才……”
话还未说完,却见白衣公子的脸色更加难看,恼恨加交,足下一跺扭头又走。心中直将那登徒子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了个遍。
一路急行,穿街过巷,最后进得一个高门富宅里。正值春光明媚之时,宅子里桃红柳绿,点缀在曲径幽池边,柔媚无限。虽是美景如画,但那主仆二人却是无心赏看。一来,看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何特别;二来,为方才之事余气未消。
正在前边走,忽听身后有人喊道:“雅蓉!”
熟悉的声音,不需回头就知道是谁。白衣公子面色一变,等回过身时,面上已是嘻嘻带笑,甜甜地喊了声:“爹!”
来者乃是两个男人。走在前头的,年长一些,正是浩瀚楼的老板孙翰。年约三十六、七,身着一袭玄色阔袖袍,头戴软纱黑帽,手负背后,慢慢踱来,气度不凡。浓眉微微拧起,炯目只看了女儿一眼,便已露出不满之色,指着白衣公子道:“看看你,男不男,女不女,像个什么样?”
站在孙翰身旁乃是芳香楼的老板方大胖,人如其名,满身肥骠。只因他自小肥胖,便得了个大胖的浑名,久而久之,真名倒没几人记住。瞧见白衣公子,顿时心花怒放。只是他一笑起来脸上的肉都挤作一堆,只余下两条眼缝,道:“雅容妹妹,好久未久,我今日特意来看你,不想你却出门,可是叫我好等。”
他满面笑意,孙雅蓉却是看也不看他,只是亲热地挽着孙翰的手臂,撒着娇道:“爹,女儿这不是为了行事方便才换了男儿装吗?”
孙翰只此一女,自小宠爱有加,却将女儿的性子惯得刁蛮任性。小时倒好,如今大了总爱穿着男装在外游荡。孙翰每回训斥,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回事。今日又是一整天不见人影,直到此时日将西落方才回府。孙翰的脸色自然不好看,脾气正要发作。
孙雅蓉了解父亲的脾性,抢在他发火前开口道:“女儿今日可不是去贪玩。最近八珍府动静颇大,整个县里都闹得鸡飞狗跳的,咱们浩瀚楼的生意也因此差了不少,爹爹为此忧心,女儿又岂能袖手旁观?所以女儿今日趁八珍府开分店,特意去探探情况。”
“生意上的事,自有爹操心,勿需你操心。”话是这般说,但孙翰的口气明显缓和了些。
方大胖不以为然地道:“那八珍府有何好探的?把分店开在那种地方,摆明是等着亏钱。菜市口那里都是穷酸鬼聚集之地,哪里进得起大酒楼?”
孙雅蓉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恰恰相反,他们的生意却是好的很。且去的都是你所谓的那些穷酸鬼。”
“怎么可能?”方大胖大为吃惊。
孙雅蓉细细地将所见所闻道了一遍,方大胖越听越吃惊。
孙翰却是面色如故,丝毫感觉不到吃惊。将分店开在那种地方,一直令他摸不透其中的意图。他也不敢小视,一直派人注意八珍府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道八珍府开业头天的火爆。他手捋长须,道:“能想出如此新奇的法子,那萧吟戈确实是个人物。”
孙雅蓉也认同道:“爹爹说得没错,女儿也想见识见识那萧家大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方大胖冷哼一声,不屑地道:“还不就是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能耐?我看他不过就是哗众取宠,等别人兴趣散了,他就没得玩了。”
孙翰瞧了方大胖一眼,暗自在心中摇头。这方大胖空长了个大块头,遇事却不懂得用脑。只是因他是孙翰已故知交的独子,所以才另眼相看。孙、方两家虽属同行,但生意上的事若非是孙翰处处提点,方家的芳香楼也难有今日的规模。
孙翰道:“大胖,你此言差矣。萧吟戈年纪虽小,心机却深不可测。分店之事且暂不论,单只说萧家那一摊子乱事,管家专权,众伙计俨然一团散沙。若是搁在我手上,只怕要理顺也不是那么容易。凭萧吟戈一个未长成的小子,谁都以为八珍府将要改名换姓。孰料,他只花了几日功夫,制定出考勤制度、绩效考核,立时便反败为胜,将那管家扫地出门。如此魄力,如此心智,岂能将他看作是一般的毛头小子?”
头一回听父亲如此赞许别人,而且还是生意上的对手,更加勾起孙雅蓉的好奇,心中思忖着什么时候再探一次八珍府,或者就能碰到那个传闻中手段非凡的萧家大少。
心里这般想,面上却不服软,道:“哼,他能做到的事,咱们也能做到!不就是开分店,赚穷人的钱么?他可以做,咱们浩瀚楼难道就不能做吗?”
孙翰摇头道:“雅蓉,哪有你想得这般容易?且不说投资如何,单就分店选址、具体规模、如何操作,都不是易办之事。你只看到八珍府新店开张的热闹,却不知开店之前萧吟戈背后又做了多少事。”
孙雅蓉道:“那萧吟戈再能耐还不是非夫俗子一个?他即办得到的事,咱们自然也能办得。咱们就开在他对面,跟他打擂。看看,是他八珍府厉害,还是咱们浩瀚楼能耐!”
“行了,这生意场上的事,你一个女孩儿就莫瞎操心!”孙翰说罢,再也不理会女儿,抬步离去。
他在生意场上沉浮数载,看问题自然比女儿要深得多。依样画葫芦,画得再好也难得其神髓。八珍府已经占了先机,再去开分店,顶多只能分流部分客源,而无法有大的作为。况且前期的资金投入、人力、心力的损耗也尚未计算过,哪里能说开就开?做意生可不是儿戏。
“爹你别走呀,女儿还未说完!爹!”孙雅蓉喊了几声,却只见孙翰越走越远。她气哼哼地跺着脚,只觉今日一整天诸事不顺。先是被登徒子污言秽语的调戏,平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爹爹今日也不再顺着她。一转头瞧见方大胖尤站在那里冲着她嘿嘿地笑,孙雅蓉美目一瞪,“天都快黑了,你为何还不回去?我们孙家可不是你蹭饭的地方!”
她向来看方大胖不顺眼,如今有气免不得要朝他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