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胖也想笑,可是压根高兴不起来。.要知道,眼下做的可是赔本的买卖,生意越好,也就意味着赔得越多。以低价吸引人的主意乃是孙雅蓉想出来的,原本方大胖想着赔本就赔本,权当是花钱逗这姑奶奶开心。万一哄得她高兴,让他做孙家的乘龙快婿,那孙家的巨额财产自然就随之进了他的口袋。可是万万没想到,头一天生意竟这般火爆。这些穷酸鬼,平日抠得连裤裆破了还要补补接着穿,一听有便宜可占,竟全家老小齐出动。当他这里是善堂吗?
心里抱怨连连,面上却不敢显现出一丝不快。
“少爷,厨里备的菜全空了,可是还有大批的客人候着,这可怎么办?”一个伙计匆匆跑来禀报。
方大胖暗自一喜,饭菜都卖空了自然就不能再买了吧。遂道:“卖光就卖光了。告诉客人,叫他们都散了吧。”
那伙计应了一声,正转身要走,却听孙雅蓉道:“等等!这里附近就是菜市场,还怕无菜下锅吗?速速着人去买。然后再告诉客人,叫他们且待片刻。”
这姑奶奶还没完啊!方大胖心中惨叫一声,面上好言道:“现去买,那些菜贩子必定坐地起价,咱们的成本又得增加。卖一份菜赔的可就更多了。”
孙雅蓉道:“方大胖你拿出点气魄成不?做生意自然得先投本,等咱们人气攒够了再想着回本。”
方大胖暗自叫苦不迭。不是你的钱你不知道心疼,若是要烧那么多钱,我方大胖宁可不要这气魄。
伙计怯怯地问:“少爷,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那边,孙雅蓉一双美眸正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他哪敢说一个不字?只能故作大方地道:“买买买!没听见孙公子的话吗?买!”
孙雅蓉乐了,朱唇上扬,一双含情带笑目变成了两弯新月,依然不忘向伙计叮嘱道:“尽量多卖,晚上的生意必定更火。”
是呀,这才中午,还有晚上呢。想到这些方大胖气苦不已。思来想去,只觉这一切都怪那个萧吟戈。好好的守着自家的老店也就罢了,偏生要弄什么分店。若非如此,雅蓉妹妹又怎会心血来潮跑到这又脏又臭的菜市口开店?
正好孙雅蓉派去八珍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八珍府里一个客人都没,萧吟戈已宣布关门一日。
孙雅蓉顿时笑靥如花,娇躯也因笑而轻颤。
方大胖闻言顿觉大为解恨,道:“头一天就被我们逼得关门大吉,这萧吟戈也忒不中用了。想来这八珍府要不了多久就该倒闭了。到时那萧吟戈可就要变成条流浪狗,四处乞食了。呵呵,若是他能到我面前,摇摇尾巴,再叫两声好听的,我就赏他个狗骨头啃啃。雅蓉妹妹你有所不知,听说萧吟戈自小是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瞧他那病哈哈的模样,没准等不到娶媳妇就一命呜……”
“够了!”孙雅蓉忽地出言喝止,脸上的笑早已散去。
方大胖正说得起劲,突然被打断,一头雾水:“怎么了?雅蓉妹妹你不是也厌恶萧吟戈么?怎么反倒动怒了。”
“等你的芳香楼真的压下了八珍府再显摆也不迟,现在卖弄口舌,不嫌早了点吗?”她骂萧吟戈时,毫不客气,但不知为何听到方大胖那番话心中竟有些不舒服。连她自己也道不清是何感觉。
夜晚,本是菜市场摊贩们收摊回家的时候。可是这一天,摊贩们收了摊却并不急着归家,反是一股脑的往芳香楼分店涌。火爆的程度比之中午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观八珍府,却是大门紧闭,里头是漆黑一片。
孙雅蓉望着对面的门庭冷落,忍不住在心中猜测着萧吟戈此时的状态:该是愁得团团转,还是急得眼泪叭叭掉?不对,以萧吟戈的性子不会这样,嗯对,他此时应该在八珍府的老店召集伙计,商量对策。只是不知他将会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来呢?不管用什么法子,都绝不可能赢我!
她虽是信心满满,却还是忍不住派人前去打探萧吟戈的动向。可是得到的消息却让她颇为吃惊。萧吟戈自出了店门后,就陪着母亲,带着丫环小厮到城外赏山玩水。据回报的人说,他不但未露出丝毫忧心之色,反倒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私下里和他那个贴身丫头言语逗笑,暧昧不清。
“哼!果然是登徒子,连身边的丫头都不放过!”在听到暧昧不清那几个字眼时,孙雅蓉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火。
已是夜半三更,喧嚣褪尽。更夫的绑子声遥遥传来,路过芳香楼时,更夫忍不住探头朝店门里瞄了一眼,渍渍叹道:“今个一天这家店怕是要赚翻了。可惜我没赶上,等明也来吃一顿。”
店内,伙计们忙着擦桌扫地,脸上满是疲惫之色。柜台前,老帐房的算盘珠子啪啪作响。每响一下,仿佛在方大胖心上剜上一刀似的生疼。
老帐房算完最后一笔帐,抬头道:“今日一天足足亏了三百八十六两银子。这还未算上伙计们的人工费。”
方大胖道:“什么?三百八十六两银子?老张头你是不是算错了,哪里会亏这许多?再算一遍,再算一遍!”
老帐房苦着脸道:“少爷,这都算了三遍了,错不了!”
“我说方大少爷,至于那么心疼吗?不就是三百多两银子吗?”孙雅蓉的声音显得很无所谓。
方大胖道:“光是三百多两是不多,但若照此下去,十天就是三千两,一月就得上万两。我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经不得这么败呀。”
方雅蓉闻言亦觉有理,回头没把萧吟戈整倒,倒把这胖子给掏空了。她咬着朱唇细一思索,忽地一拍桌子,道:“不碍。咱们赔钱就是为了赚人气,今日人气已赚够,明日开始咱们就把菜价拉上去。”
方大胖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复又有些担忧地道:“突然拉高价格能成吗?”
孙雅蓉拍着胸脯保证道:“当然能成!今日他们已吃过咱们的菜,都道味道品质远胜于八珍府,明日自然有回头客来。多出点钱也不算什么。”
可惜,她想错了。若是那些富家子弟,为口腹之欲可不吝钱财。但菜市口的客人多是平头百姓,荷包中那有限的钱财还得斤斤算计着养家糊口的费用。择便宜而不择口味。
第二日,芳香楼的客人虽多,但一听说菜价拉高之后大多调头就走。更有甚者,啐骂一声:“无良奸商!”
客人来一拔,走一拔,到后来渐渐乏人问津。诺大个厅,上座率不足两成。
而对面的八珍府却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昨日突然放假,连店内的伙计们都以为八珍府从此一掘不振。哪成想,今日才到饭点,客人们便陆续登门。一拔一拔多是从芳香楼出来的客人。迎客伙计殷情的吆喝声遥遥传入芳香楼二楼的雅间,传入孙雅蓉的耳中,让本就郁闷的她更加烦燥。
方大胖拍着桌子怒骂道:“都是他娘的一群白眼狼!昨日吃得那么畅快,今日说不来就不来了!”
孙雅蓉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子落到对面的八珍府,她没有看见萧吟戈,但却能猜到此时的他必定就坐里头,或许正得意地翘着二郎腿。难道说,今日的局面是他昨日便已料到的?所以才会漠不关心,带着家人去游戏山水?
不行,怎能如此轻易放弃?说什么要斗过他!孙雅蓉双手紧紧地捏着扇子,扇骨轻不住她的大力,嘎吱嘎吱作响,像是阵阵痛苦的呻吟,只是她却根本未注意到。
这天晚上,芳香楼早早就关了门。只因客人太少,再开下去也只徒耗人力。
“什么?又亏了三百多两银子?老张头你到底会不会算帐?今日都无甚客人,又不需再赔本,再亏能亏到哪里去?算错了,你定又是算错了。重算重算!再算错就卷铺盖滚蛋,甭在老子这儿干了!”方大胖啪啪地拍着柜台,柜上的烛灯被震得火苗直颤。
老帐房满面委屈,混浊的双目几乎都能挤出泪来,“少爷,真没算错,确实亏了三百四十五两银子。就是因为今日无甚客人,所以囤积的菜统统卖不出去。全赔在这儿了!”
方大胖沉默了,半晌过后,转目看向坐在旁边,手托玉腮苦苦思索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雅蓉妹妹,这店咱们还开得下去吗?”
方雅蓉不假思索地道:“开!必须要开!”
方大胖道:“但咱们该怎么开下去?继续赔钱贱卖?”
开店容易守店难,如何能扭亏为盈,这话却是问倒了方雅蓉。她俯在桌上又陷入了苦恼。片刻后,忽地灵智一开,眉头大舒,“有法子了!”
方大胖急问:“什么法子?”
方雅蓉道:“咱们今日之所以会亏只因我们疏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将店开在菜市口,赚穷人的钱,那么价格必定不能高,否则那些穷人吃不起,自然不会来光顾。这便是为何我们头天生意好,而今日门庭冷落的原因。所以,我们还得在价格上下功夫。”
一听这话,方大胖顿时又傻了。绕来绕去还得绕回到赔本赚玄喝上去。
方雅蓉见他一脸苦相,猜出他所虑之事,笑道:“放心吧,不会再叫你亏。我已想到一个两全之策,即可压低价格,又有赚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