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魏思温和魏文恭一起带着几个人走了。。
萧云特意让魏文恭跟着去。魏思温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万一遇到什么状况,魏文恭或许能起到关键的作用。
接下来的两天,便都留在这里歇养。
魏文恭的草药的确管用,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安静下来后,萧云感觉后背的伤口的确碍事,连睡觉都只能趴着,走路太快了也会震得后背生疼。
现在他就趴在床板上,魏玲珑在给她敷药。她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萧云,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部队里负伤后邂逅过的温柔小护士。
“长风,要是哪天我也负了这样的伤,你怎么办?”魏玲珑问。
萧云趴着,捡起一块眼前的小石头,手指一弹,射到了墙板上“嗒”的清脆一响。
魏玲珑皱了下眉头,用小指指甲在他结实的肩头轻轻划了一下:“不说,就弄疼你。”
“不会有那一天。”萧云说道。
“万一有呢?我是说,假如。”
萧云一笑,“如果哪天你背上插上了一根箭,我大概早已经变成刺猬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魏玲珑抿着嘴,嘴角微微一扬,“傻瓜。”
在扬州边境一带巡哨的虎贲卫越骑陆续聚集过来。这八百越骑,都是职业军人。他们信奉的,只是战场信条和军中将令,和藏獒的个性非常相似。现在,他们已经认了萧云做主人,就绝不会轻易背叛,前提是萧云展示出了令他们信服的武勇与领导力,并在现在供给他们赖以为生的军饷。
这正是萧云想要的,把他们训练得像魏玲珑的黑虎一样。
魏玲珑说她很想念黑虎,它被装在笼子里随辎重车一起去了都梁山,虽是托付给了服侍越骑的火头军,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炖了。萧云说不会,因为我说过谁炖黑虎,我炖谁。
第三天,和魏思温约定的日子到了。萧云点起五百越骑前去接应,留郭知运率三百骑在这里“保护”霍王父子。
郭知运道:“萧将军,你就不怕郭某带着霍王一起逃跑?”
“郭将军乃义士,必不负我。”萧云笑。
郭知运冷哼了一声:“郭某,只不负李唐。”
“这不就对了。”萧云微然一笑,拍马走了。
郭知运略怔了一瞬,叹息一声,转头朝霍王父子房中走去。
房内传来一阵轻佻媚俗风骚入骨的嘻笑声,霍王父子则是笑声更大。郭知运摇了摇头,手执刀柄叉腰站在门外,举目看向辽远无边的苍穹。
魏玲珑骑马走在萧云身边落后半个马身,小心翼翼时时注意着他的后背,如同看到他背后挂了一个满满的热水瓶胆。
“长风,你伤没好就披甲骑马,疼不疼啊?”她小声的问。
“真疼啊,疼死我了。”萧云随口就答。
“不会吧?”魏玲珑一怔,随即咬牙,“骗我!”
“不疼。全好了,多亏了你的悉心照顾呀!”萧云笑。
“你讨厌!就不能好好说话呀?”魏玲珑哭笑不得。
旁边的越骑将士被逗乐了,萧云笑道,“这疼也不行,不疼也不行,我可就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跟你说话了。”魏玲珑鼓起腮帮闷闷的吐了一口气,马上又道,“你就真放心那个郭知运啊?他好像,对你不是特别友好呢!”
萧云嘴角轻轻挑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有些人,他的情感不会表现得那么直接,什么都写在脸上,挂在嘴边。”
“你是在说我轻浮浅薄喽?”魏玲珑撇了撇嘴,“我就是这样的性子,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装,不会隐藏。没有你们那么高深莫测。”
“你想多了。”萧云轻然一笑,说道,“我是说郭知运。他嘴上说的,未必是心里想的。”
“你了解他?你们才认识多久。”
“要了解一个人,有时一辈子也不够;有时,一瞬间就够了。”
魏玲珑轻拧了一下眉头,侧目看着萧云被阳光雕琢了轮廓的脸庞,努力想从那里找出他说的那种“一瞬间”。
萧云转头迎上她的目光,嘴角往上一挑咧出笑的弧度,“憨。”
魏玲珑眨了几下眼睛,微翘的睫毛如同起舞。她感觉,深秋丛林之中透过茂密枝叶洒到她脸上的清晨阳光,虽然斑驳,竟也是温暖的。
落阳谷,血红的岩石与砂土构成错落的山丘,当中一条小径,就如同太阳落下时烤焦过。这里,就是江都通往都梁山的必经之路,如同两片丛林的焊接断口。
午时过后,一骑绝尘而来。人马玄黑,奔跑在赤红的山道上异常醒目。
萧云将最后半块扬州羊油饼一起塞进嘴里,鼓着腮帮站起身来上了马,魏玲珑急忙递给他一壶水。
“来了,魏文恭。”萧云狼吞虎咽解决了他的午饭,拍马上前。众越骑也一并上了马,紧随其后而来。
“一切顺利。”魏文恭跑到近前勒马而停。
“好。”萧云的声音中透出释然和惊喜。瞟了一眼油亮的大黑马,它的眼睛就如同两颗夜明珠宝石,完整的映出萧云和寒玉骓的身影,浑身上下油黑发亮。
“魏兄,你的马很快。”
魏文恭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鲜有的自豪与亲切,伸手拍了拍大黑马的脖子,微笑道,“它是草原上最好的马。没有之一。”
萧云却瞬间想到了马上就能见到的母亲,不禁一笑,“这话让我很奇怪的想起了我娘。因为她也说过,我是最棒的。”
魏文恭笑了,笑得眼睛眯起,“这不奇怪。苍电就像我儿子。”
“苍电?真是好名字。”
前方,长长的一条车队出现在山道转角处。数万石粮草装了近千辆车,民夫数千,随行火头与勤杂兵不过数百人。
萧云打出了虎贲卫骑号,一并驻马立于山道两旁。押送的军士见是己方人马,没半点生疑,押着车马径直上前。萧云好容易才看到了走在挺前方的魏思温,穿一袭绯色官袍,几乎与泥土的颜色融为一体。
大队车马走到近前,魏思温先策马小跑上前,眼角一撇递给萧云一个眼神。
萧云会意,勒马上前道:“我奉大将军韦超将令,在此接应粮草。尔等可以回江都了,粮草交给我即可。”
一名穿着明光甲的将领拍马出来,对萧云拱了下手:“萧将军,末将奉大都督将令,务必要将这批粮草亲自交到韦大将军手上。”
“岂有此理,你只认韦超,却不认我萧云么?”萧云平声静气的说,却将那将佐吓得身上抖了一抖。
“末将不敢,只是大都督将令如此交待,末将不敢造次。”那将领坚持,放眼一看四周神色不善的越骑,他显然有些生疑了,手慢慢朝自己腰间的佩刀摸去。
萧云拧了下眉头,扬起右手,双指朝前一抖。
“嘭”的一记闷响,此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就从马上向后平飞坠地,被一枚长箭穿喉而过死钉在了地上。
众越骑惊愕的看着魏文恭,有几个人惭愧的慢慢放下了弓。
旁边的护粮军士惊声大叫,众越骑纷纷上前,刀枪并举先放倒了两人,其他人都被围了个结实。
“此人无礼某已杀之,余皆不问,只管继续押粮便是。”萧云说道。
一群普通的押粮勤杂兵,哪里敢和越骑来斗?加上首领又死了,他们跪地一片只喊求饶。有些民夫吓坏了要跑,都被越骑给喝了回来。
魏思温拍马而走,从粮队不起眼的一辆车子中,变戏法似的弄出两个人来,便是萧伯儒与刘氏!
萧云翻身落马,撒腿跑上前去。
“爹,娘!!”
魏玲珑也下了马来,脸上漾起微笑,竟有几分温馨的神采。
“那么多的‘一瞬间’,只是以往我都有些忽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