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还是让奴婢陪您一块儿去吧？”芸嫱的房间内，碧珠一边为她收拾着出行前的包袱，一边皱巴着眉头，看着她担心道。

“不用了。这次我不是去闲暇游玩，可能随时都会遇到……吃羊肉。”坐在床边，头戴毡帽，事先已换好一套颜色灰暗的男子便装的芸嫱看着在房内往来忙碌的那抹瘦小身影，硬是将已到嘴边的“危险”二字生生咽了下去。

绝对不能让碧珠这丫头知道她此次一行的真正目的，否则以她的个性，又免不了一阵胡思乱想。

“吃羊肉？”果然，心思单纯加上又对她的话千依百顺的碧珠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只是心里直好奇：去羊舍，可不就是能每天都吃到羊肉吗？

“这王爷的心思还真是难得琢磨，又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险报，有必要让你一个姑娘家半夜三更的出城吗？也不怕你遇到个什么好歹。”这时，琼珠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倚在门柱上看着内室道。

呜呜……可爱的琼珠。

芸嫱内心甚是感动的看着冷面热心肠的琼珠，自从那天莫名其妙的出现帮她对付芮娴以及今早又理直气壮向她讨要赏银以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就变得亲近融和了些。虽然她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和爱答不理，没拿她这位王妃当回事。可她能主动跟自己说话就算非常不错了，毕竟她不希望往后的日子都要让碧珠为难自己和她姐姐的关系矛盾。

不过琼珠这丫头还真是一语中的，尽管目前的一系列情况都不过是冷牙的一己断测，但还未发生并不代表日后就没有这种可能，早些预防以杜绝后患对身为藩王的他来说实在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只是……

只要一想到他白天在书房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威胁自己的情形，就气得牙痒痒。真后悔临走前没有在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臭脸上挥上两拳泄愤。

“今晚走也好，免得继续在这府里跟他斗来斗去，结果还不是害得我自己越斗越气，一个便宜也没捡着。”芸嫱神情怏怏道，她起身走下床前的脚踏，走到碧珠收拾细软，放置包袱的桌案旁。忽然想起对琼珠问道，“对了，我听王爷说羊舍是兰荠国内唯一一处长草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里与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吗？”

“我又没去过，怎么可能知道？只是小时候听村里的长辈讲起过。说是两百年前自部落战败，第一代兰荠王带着他的残兵剩将和部落里的其他一些老弱妇孺被赶到这里以后，就在这里扎了根。像这种地方在此之前是不可能会有人生存得下去的，就算勉强度活几日，也不过一死。但是兰荠人做到了，他们奇迹般的在这里生息繁衍，从两百年前的区区几百人发展到现在的成千上万……”说着，琼珠眼里满是激动，脸上也是自豪的笑意难掩。看得出来，她对兰荠的感情非同一般。

芸嫱不打断她，看着她一脸幸福的继续说下去。

“可这也是付出了不知多少代兰荠祖先的心血。至于你说的羊舍……”琼珠话语骤然僵顿，随之欣然喜悦凝滞于颊，渐渐变成一抹苦笑。“刚来之时，这里的天地之间可以说是以冰作榻，以雪为褥，一年四季除了下雪还是下雪。起初，大家照样同以前一样结伴出去打猎，回来后再每户平分。但是久而久之，随着部落里的人数不断增加，打来的猎物已不够大家饱肚，便就出现了相互殴打抢食的现象。长辈们都说，那些时候是兰荠史上所面临的最大一场浩劫，远胜过了战争为我们的祖先带去的痛苦。食物不够吃，又没有办法自己栽种粮食，老人、孩童、妇女，每天饿死的人数比比皆是。后来王爷无奈，只得答应晏托皇帝，以每年必向朝廷两次纳贡，俯首称臣为交换条件，求得了晏托的帮助。所以‘兰荠王’的封号正是那时的事，而羊舍，则是王爷从晏托带回牲口和粮食以后，经过三十多年的不断坚持反复，才修建成功的。”

三十多年？

芸嫱对这几个字眼感到惊讶，在这环境恶劣，食物短缺的兰荠，三十年建成一个可供全城人都不再愁吃的羊舍，着实很不易。

“娘娘，属下是这次护送娘娘一行的小旗长。”就在琼珠前后说完的同时，一名头束黑巾，身穿布袄，却是腰间配剑，武将打扮的青年男子站在门外抱拳弯腰道。

“到时辰了吗？”

“是的。”

“恩，出发吧。”不再有分毫的犹豫，芸嫱说着就伸手去拿一旁的包袱。岂料，竟被碧珠死劲按住。

“碧珠？”她看着她，疑道。

碧珠双手紧紧抓着包袱就是不肯松手，她乞求般的望着芸嫱，扁着嘴，两只通红的大眼里蓄满泪水。

“丫头，听话，这次我真的不能带你去。”芸嫱看着她，眼眶也不自觉变得酸胀起来。她这次前往羊舍连个归期都没有，又怎么可以带上她一起？

“娘娘，这是奴婢为您剪的花钿。”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攥在手里的，碧珠在芸嫱面前摊开手掌，里面躺着几片皱巴巴的花钿。“奴婢身份低贱。娘娘临行前也没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娘娘护佑保身，只有这些个纸片，希望娘娘能够收下。”她用力两下吸吸鼻子，艰难地强忍着那些抵紧胸口的哭意。

芸嫱低头，从她手中拿起那几张由金箔纸片剪成的各种花卉形状的花钿，眼泪迅速控制不住的一窝蜂涌上眼眶……

“琼珠，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若芮娴再来，你一定要好好保护碧珠，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切后果皆有我回来后一人承担，明白了吗？”芸嫱抬手抹抹眼角，看着琼珠，眼神笃定道。自此也坚定了她一定要重新回到这里的决心。

“丫头，你放心，这些花钿我一定会半刻不离身的带着。”直到见着琼珠点头再三，芸嫱才转过头面对已泣不成声的碧珠。甚是心疼的抚上她的小脸，为她拭着那些似短线珠子，怎么也不完的眼泪。

真是个细心贴己的丫头，让人想不疼惜都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