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去,已午夜时分,正值农忙,村里静悄悄的,仰望满天繁星,更衬出夜晚的静谧。
灶房门口15瓦灯泡,照得院里并不明朗。吴茂林把摆在灶房门口的地桌子、马叉、矮凳子拾掇到墙根儿,小黑狗也无声地跟着他游来游去,一会儿扯扯他的裤脚,一会儿嗅嗅地上,似乎有啥吃食?拾掇完,吴茂林到水窖边洗洗手,看见自己的屋里黑咕隆咚,他知道苏婷又在为今儿和小叔分钱怄气;东屋和堂屋里灯光熹微。
吴茂林拉灭灶房门口的灯,推门进了娘的屋里,病爹鼾声均匀,似乎沉浸在甜美的梦乡;娘头朝床里面,和衣斜躺。茂林顺手拿起床边桌子上的奶粉筒,轻轻地问:“娘,奶粉就剩下这点儿了。”他感觉出娘并没睡,而是在假寐。
“啊!你小叔小婶都走了?”娘打个呵欠,坐起来揉着眼问道,“睡吧!赶快去睡吧!累这么多天了。”
“娘!那两个空奶粉筒呢?”吴茂林有些狐疑。
“啊!空筒?”娘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盛林的孩子拿去玩了。”
“哦!”茂林靠在桌子上,若有所思。
娘看儿子深思恍惚,便似自言自语说道:“苏婷今儿又生气了!”
茂林没有答话,说啥呢?他心里清楚,娘关切他和苏婷的一举一动太细微了。他多次说娘他大了,不要总把自己当孩子,步步操心,但顶用么?娘嘿嘿笑笑,嘴里说不管,心里依然惦记着儿子的冷暖,儿子的喜怒哀乐,娘啊!我的亲娘。
见茂林不吭,娘从床上出溜下来,嗔怪道:“三更半夜的,发啥神经,赶快去你屋里睡吧!”
娘向外推茂林,茂林出来,看到爷屋里灯光还亮着,忽然想到傍晚小婶说爷去喂马庄姑姑家了,他推门进了爷爷屋里,问爷爷:“爷,你后晌去姑家咋嘞?姑家有事儿?”
“没事儿,”吴先生放下手中厚厚的《本草纲目》,摘掉了花镜。
“爷,那咋想起了去姑姑家?”
“你不是说静如的孩子鼻子红,到城里看医生了吗?今儿下午清闲,便到你姑家,让你姑叫来静如,给她孩子扎了扎,顺便给了她几个药丸,明天再扎一次,后天再扎一次,估计就好了。”
原来前天中饭时,不知咋的,茂林给爷爷闲话到静如到县城给孩子看病的事儿,但是他并没有说让爷爷去给静如孩子看病,爷爷年事已高,还这么细心。望着爷爷淡定的神情,吴茂林眼眶热了,他觉得爷爷就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这一部分不光是遗传基因,并且所思所想好像心里互相有个通道。
吴茂林一时呆立在屋中央,就这样望着爷爷出神。
爷爷嘿嘿笑道:“狗儿的,今儿夜得魔怔了。快睡去,这些天还没累够?”
吴茂林被爷爷推出屋门,他到院角落的茅房里小解出来,看到爷爷,娘和自己的屋窗都黑了,满天繁星愈发静谧得出奇,叮当,老鼠跑动蹬倒了瓶子;他毫无睡意,似乎如此忙的五月并未让他感到困乏?他真不想就这么钻进黑咕隆咚的屋里,他忽然想开街门,走出去,沿着村后老曹大马路,向北向北……这想法只是一闪念,他怕开街门吱嘎的尖叫声,惊醒了爷爷和娘的梦。于是,他犹豫的脚步,随着一口深深的呼吸,轻轻推开自己屋门,没有开灯,摸索到床边,????脱下衬衣,裤子,躺在了床上。
身边苏婷侧身背对着他,呼吸均匀,估计睡熟。
吴茂林仰望着屋顶,其实啥也看不到,不知道瞌睡跑到何处?如是往日,他也许把苏婷捅醒,折腾一番。今日苏婷正在怄气,他也不想自讨没趣。他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错,小叔,弟弟没有少费劲儿,一家人哪能那么无情,见利忘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