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云里雾里的冯小宝,被何仁碰醒,听到他的话,感到惊奇,问道:“为何有这样的判断?”
何仁仍盯着相机,慢慢说道:“粗一看,这些照片上的部件图,和上次那张完全一致。.但只要留心,可以看到,这些连接密密麻麻芯片的纵横交错的线路,却和上次部件图里的线路有本质的不同。”何仁的眼神里有种执著的清澈,黑而亮,“上次的走势是顺时针,现在的这些却都是逆时针走势。”他伸长手臂,相机离得更远,语气中充满了肯定,“我刚才就是只着迷于细节,看到倦累时,无意中放下相机,离得远了,看到整体后,才猛然发觉这一最大不同点。”
冯小宝说:“我可以千真万确告诉你,它们是从同一机器上所拍的图片。”
何仁惊异道:“怎么可能!”觉出语气过重,平和的补充道,“顺时针与逆时针之别,完全可以改变机器的性能。”
“如果这台机器里的线路原来是顺时针走势,能否自行改为逆时针走势的呢?”
“机器不是人,不可能自行改变。况且线路这么复杂、精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破坏。”
“你确定?”
“确定。除非——除非这台机器被植入了类似智脑之类的程序,不过,这些只是在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呵呵。”何仁极少开玩笑,这个玩笑开的却恰到好处。
坐在前排的黄伯龙回了头:“两位大哥,这是飞机上,清静点好不?”
已经有乘客不时的用厌弃的眼神瞧向冯小宝这边,冯小宝一直专心的听何仁说话,根本没有在意到。黄伯龙如此说了之后,冯小宝耸肩一笑,低声对何仁说:“以后再探讨吧。”拿起面前的一本航空杂志,随便翻阅起来。
一个小时后,飞机到了海潮市。
海潮市是一个新兴的中等城市,老城区面积并不大,仅有百余万人口,大多数外来人口及工业设施均集中在新城区。
出了机场,冯小宝三人打车奔向市区。在车上,冯小宝和司机不停聊天,打听海潮市的基本概况。
经过了解,冯小宝推测:劫匪中的刀疤男说自己是海潮市人,从口音上判断,是正宗海潮口音,因而,刀疤男极有可能是土生土长于海潮市。出租车司机说新城区里住的都是外地人。刀疤男住在老城区里的概率就增大了。
冯小宝让司机开往老城区的繁华路段。
老城区里道路显得狭窄,而且没有系统规划过,给人杂乱无章的感觉。车子开得并不顺畅,一路拥堵,走走停停,像是老牛拉车。
一直不停的是计价表,已经跳到了50块,冯小宝已经不敢轻易挥霍身上仅存的5000块钱,车子到了一个路口,看到路旁有家经济假日酒店,冯小宝忙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下,对黄伯龙二人说:“我们就在此地下车,先把住宿问题解决了。”
订了一个三人间,冯小宝半真半假的说这样方便相互照应。
洗了澡,躺在床上短暂休息之时,冯小宝像是在大学寝室里一样,组织召开“卧谈会”:“我把今明两日的日程安排,向你们通报如下:现在起为休息时间,至中午12点;午饭后,我们分头扫街,把老城区里所有银行的位置在地图上标注清楚。明天,我们每人蹲守一家银行。如果有谁在银行里或附近发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青年男子,就立即通知其余两人。在大家没有汇合之前,别把刀疤男盯丢就可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黄伯龙听完,望着屋顶,“刀疤男,多么凶狠的一个名字。”他为之胆怯。
何仁同样望着屋顶,“刀疤男,多么邪恶的一个名字。”他为之厌恶。
这就是冯小宝两个不同的朋友,一个是小农意识,一个是愤青主义。
但是他们都拿冯小宝当兄弟,忠于冯小宝,听冯小宝的话。
下午,三人一起出动。
海潮市的大街小巷多了三个年轻人的身影。不算高大,但很正,很直。
晚上六点回到宾馆汇合,冯小宝进行统计,老城区共有银行网点18处。他在一张崭新的地图上把这些银行的地理位置标注清楚。然后坐在椅子上,胳膊支在圆桌上,摸着下巴慎重的思考一会,问二人:“如果你们是劫匪,这些银行,你们会优先选择哪几个?”
黄伯龙说:“我选面积较大的、门前道路四通八达的。”怕思想不被理解,解释说,“银行越大,钱越多。交通便利,方便逃匿。”
冯小宝点头,眼睛转向何仁。
何仁说:“我只选择市区边缘的。”他例行解释道,“抢劫后,如果不迅速逃离城市,就是死路一条。哪个银行能快速出城,我就选哪个。”
这点触动了冯小宝,他想起刀疤男在桑塔纳车内对司机所说的那段话,刀疤男与何仁似乎想法一致,这次,刀疤男会不会依旧遵循这样的思路?
冯小宝把18个银行网点按照重点、次重点、无关紧要三个等级进行了划分,在地图上画了几个红圈,说道:“综合你们的意见,我认为这三个银行最有可能是刀疤男的下一个目标。”
黄伯龙伸长脖子看了地图一眼,说:“**不离十。”
何仁静思后说:“你为什么把这家闹市区的银行也算进去?”
冯小宝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立刻接答道:“这个银行处于闹市区核心地段,门前道路拥挤,人流众多,按照常理不符合刀疤男作案条件,不过,我们不能疏忽两点:一,这是老城区里最大的一家银行,刀疤男既然是本地人,对此处的地形可能极为熟悉,不排除他为了捞一票大的,选择这家银行的可能;二,别看这家银行正门是繁华路段,但一墙之隔,银行的后门处,是一个较偏僻、行人稀少的路段,从这个路段横穿一个小区过去,就是出城的高架,出逃起来还是比较顺利的。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回想着下午走过这家银行后门时的情景,沉浸其中,徐徐的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强烈感觉,刀疤男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家银行。”语速很慢,边说边回忆那种感觉:当时,他沿着银行后门的马路在走,走了几步,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就浮现的刀疤男相貌,似乎还能感受到刀疤男身上那凶神恶煞般的气息,仿佛他就在自己身边,正在某个暗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小宝哥,你怎么了?”何仁轻声的在旁提醒,冯小宝回转神来,重复了那句话:“我相信刀疤男一定会在这个银行门口出现。”
“凭感觉没用。”黄伯龙不买账,直接质疑,“我还相信你早晚一定会成为百万富翁呢。”
“这个,可以相信。”冯小宝微微一笑,“蹲点之事,我守候闹市区这家银行,另外两家分给你们,明天早上八点开始。”
两人没有异议,但黄伯龙在示威:“谁先守到刀疤男出现,就算谁立了头功。”
“一言为定!”冯小宝和二人击掌为证。
夜幕拉开的时候,海潮市老城区里一片幽深、昏暗。三人饭后在街上散步,冯小宝说:“你们看这个老城区,两旁古树繁多,路灯藏在了树枝里。道旁的住宅小区都是6、70年代的建筑,难怪晚上显得冷清。”
黄伯龙难得附和冯小宝一次,赞同着说:“这样的环境很容易导致人们心理变得阴暗,再加上适宜罪犯出没。海潮市的犯罪率一定不低。”
冯小宝苍凉的感慨:“真想当一名警察,把世上的坏人、歹人、奸人全部绳之于法。”
何仁说:“小宝哥,从你方才对银行的分析来看,既有理性之处,也有感性直觉。我觉得你非常适合当一名警察。”
冯小宝奔了两步,一个起跳,折下树上的一段枯枝,回头笑道:“有我这么玉树临风的警察吗?”
黄伯龙看清冯小宝手中的树枝,哈哈大笑:“这不是玉树临风,而是枯树临风。”
三人一路玩笑着。在陌生的城市里,在月暗星稀的夜晚,寻找前方光明的道路。
深夜,在宾馆里,黄伯龙与何仁已经睡下,冯小宝打开散发黄光的桌灯,把刀疤男的相貌轮廓画了出来,以便让黄伯龙、何仁印象深刻。
第二天,三人各守一家银行,约定银行不打烊,他们不眨眼。
晚上回来后,每个人都期望从对方脸上发现令人兴奋的神情。但是,他们的表情全部一致,写满疲惫与失落,甚至不想多说一句话,只相互摇摇头。
再过一天,三人晚上碰面的第一件事还是摇头。黄伯龙忍不住抱怨说:“我今天又在银行前来回走了不下百余次,中午在银行对面的快餐店里用了两个小时吃了一碗面,等到服务员催促我给别人让位置,也没等到刀疤男的影子。”何仁说:“许是我以往很少出门的缘故,今天我在银行门口的台阶上站到头晕发昏,把每个行人都当成了刀疤男。”
冯小宝不敢抱怨自己在银行里一直被保安用刀锋般的眼睛盯住,被保安怀疑为小偷。他不能抱怨,因为他是支柱。
冯小宝强撑精神,故作轻松一笑:“兄弟们,再坚持一下吧。每辛苦一天,代表胜利离我们更近一步。”
第四天,第五天,他们的摇头动作变得软弱无力,就像蔫了一样。
第五天的晚上,三个人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偶尔又瞪天花板。
何仁说:“换几个银行试试吧。”
黄伯龙说:“撤吧。也许刀疤男根本没回海潮市。”
冯小宝说:“好吧。”
何仁与黄伯龙都侧身看冯小宝,齐声问:“‘好吧’代表什么意思?”
“‘好吧’代表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一件听起来很爽、很兴奋,能让你们浑身发抖的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