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袖坊地处幽静,并不像其他的商家全挤在闹市门楼,巴不得整条街都涌满人潮,它的特立独行与其经营方式有很大关系。@飞袖坊不接待外客,只有登记在册者才有资格入内,多是上津城中皇家贵戚或豪门大富,贵字是飞袖坊的标志,一件成衣,价值千金,连小小一方刺绣手帕都敢要百两纹银的高价,而独字是它的理念,一款花色,只卖一人,绝无雷同。
进得门来,左右木架上各式锦缎轻纱华丽铺洒,或雍容或淡雅,金丝银绣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店内四名同样服色的少女浅笑迎客,雪夜还没出声,其中一个已让座奉茶:“郡主为何亲自过来了?”待看到跟进来的枫烨,那人同样殷勤侍候:“这位必是枫公子。”
雪夜和枫烨异口同声:“你认得我?”音落,两人视线相交,紧接着各自轻嗤一声偏开头去。
“小女是认得二位穿的衣裳,一看便知是咱们飞袖坊夏初时为阁主赶的那批,再加上门外挂着瑞字风灯的马车,更确信无疑。”
雪夜模糊记起,夏初新衣送进王府时,装衣服的盒子上好像是刻着飞袖坊三字,只是她不太在意这些事,所以并未留意。
“郡主今日是想添置入秋的衣裳么?”
“不是,我想做两套男装,一套普普通通低调些为佳,另一套我要最好的绸缎,最细的做工,最顶级的裁缝,总之什么都要最好的。 w-w-w.-.c-o-m。”
枫烨打断她道:“加一套,三套。”
“二位少座,小女去请凤先生。”
不一会儿,一名极瘦的男子步入外厅,面无表情淡淡见礼:“在下凤四,请郡主给个尺寸,或有另外的要求,现在一并交代清楚。”
枫烨喝口茶笑嘻嘻道:“凤先生,你一件衣服做四年,郡主可是个急脾气,最多只有十天耐性。”
凤四并不在意他言语中暗嘲之意,认真问雪夜道:“很急?”
雪夜点头:“越快越好,最迟十二日内完成。”
“可否大概形容一下想要怎样的款式。”
“动时如春风拂柳。静时若谪仙临湖。不可太富贵毁了潇洒,不可太风流毁了持重,这样地衣服。先生可做得出?”
凤四脸上终于有了笑纹:“郡主还真会刁难人,尺寸郡主可带了?”
雪夜点头,用手在皮尺上比出,凤四默默记下:“郡主若有闲暇,且等我一个时辰。转载[@.]”
等?雪夜刚想说,做好送到王府即可,出口的话却被凤四的动作生生堵了回来,只见他宽袖挥舞,左拽一匹烟霞锦,右抓两幅碧绉纱,来回比对,弃一样选一样,待终于找到满意的布料,他一剪裁断,就着方木长台闷不吭声做起衣服来。
“凤先生……”雪夜轻唤一声,他却恍若未闻,那种专注似已将外界所有人和物都彻底忽略了。
雪夜和枫烨缓缓坐回椅中,就那么看着他灵剪游走、银针翻飞,他的手动作极快,雪夜错觉,好像一直在看他穿针,根本没见他扯线,衣服却一点一点成了形状。
枫烨轻碰雪夜的肩怔怔道:“我今儿才发现,云叔和楚姨给你置了一份了不得的家当。沁空商盟的一家店铺里就有此等人物,三国加上蛮帮,二十几个行当,千余家店面,若放在一起,那该是怎样震人的气势……”
回府的路上,雪夜抱着锦盒出神,凤四不多不少将将好一个时辰交货,且这用一个时辰做的衣服,丝毫不逊于他用四年做出来的东西。正如枫烨所说,爹和娘当真置了一份了不得的家当!但是为她吗?她记得娘曾对爹说,沁空商盟和洗剑阁,将来都会成为云天音最坚实的支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九天后东风迟迟而来。
赦宣台重开之事,在天音亲笔书写的请帖散入各路才子手中时,整个上津,连同临近上津的洲县全部沸腾了!
茶馆里说书先生的精彩段子已无人问津,每个人都讨论着公主和赦宣台,有幸得到请帖者,无不被争相宴请,大家伙都想亲眼目睹公主的帖子,有的人羡慕到极点,有的人嫉妒到极点,最务实的人则闭门谢客钻进书中,力求下一次能轮到自己。
月下,雪夜抚过请帖上端秀的小字,云天音措辞巧妙,她没提夏池,而是写道——祈六皇叔门下才俊莅临赦宣台诗会。
“明日……巳时。”她喃喃低语,默坐片刻后,她悄悄潜进瑞王书房,出来时,怀中多了一块纯金令牌,待瑞王和楚笑幽安寝,她摸到马厩,用准备好的棉布把马蹄包得严严实实,一人一马蹑手蹑脚出偏门往郊外驰去。
丑时三刻,她顺利抵达追云骑大营,刻着瑞字的金牌一亮,所到处畅通无阻。待夏池被叫到主帅帐中,惊得眼珠差点掉下来:“雪夜!你怎么跑来了?师父出事了?还是师母!”
孟西泽将军下狠劲猛拍他肩膀:“好小子!你真憋得住!闹了半天王爷收的那个神秘徒弟就在我身边儿!”
雪夜忍笑:“不是我说的,是你刚才师父、师母乱喊一通,自己暴露的。”
夏池见她还能笑得出,大大松了口气:“被你吓死了!”
雪夜冲孟西泽颔首道:“孟叔叔,借他一用,早则明日午后,迟则傍晚准时奉还。”
“去吧去吧,王爷开口别说一个兵,借我的命用都是小事一桩。”
夏池一头雾水被雪夜拽出帐外,直到进了上津城门,他还没搞清这丫头在玩什么花招。但清晨,当男儿打扮的雪夜引着一身簇新的他站在赦宣台石阶下时,他终于懂了,也呆了……
不知道是怎么登上的那几十级台阶,也不知道是怎么恍恍惚惚飘进赦宣台大厅内,周围人影重重,他却第一眼就看到了高座上首的她,正红色的宫装如火,流转的眼眸如水,唇角的微笑如风……是她,真的是她。
时隔五年的重逢,竟经由雪夜的手,突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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