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菲和唐猛正细嚼慢咽，忽然听见外面叫声连天。．

“医生，医生……”

“有人休克啦，医生……”

“谁打的？谁打的？伙计们，血债血偿！”

桂菲侧耳倾听，唐猛正襟危坐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那年不闹点儿事儿？技校生嘛……

桂菲很清楚唐猛下面的话，眼一蹬，反唇相讥：你不也是技校生吗？念了个大学，就看不起我们技校生啦？

唐猛赶紧放下饭碗，揉着脚丫子，道：哎呀，菲儿，我没那个意思，技校生本来就是一个无奈的选择，民工班更是一个无奈之中的最无奈，学员素质参差不齐，不闹事儿你让他们闹什么？

桂菲举起筷子，敲在唐猛头上，道：我看你最无赖！学生闹事儿，全是你们学校管理问题，老生欺负新生是公开的秘密，你们学校睁只眼闭只眼，难道你们就不能杀一杀这种歪风邪气吗？

唐猛停止了抠脚丫子，两手一拍，道：这问题，你给校长反应吧，兴许还能得个金点子奖。

唐猛，你怎么这样？不关心别人就算啦，还说风凉话。

我怎么不关心别人？你和佟宇闹出别扭，我都一直想调解一下，我觉得人与人就应该和平共处。

两人争论着，外面的声音减弱，桂菲彻底没心思吃饭，转身出门，唐猛噌地蹦了起来，穿上凉鞋，追了出去。

一方是事故现场就地调查的校长，一方是指维持秩序、指导校医实施抢救的副校长，唐猛没跟随桂菲加入校长那方，而是到了副校长这方。

顾韬睁开眼，医生当即道：赶紧送市医院吧，拍几张片子，仔细检查一下。

唐猛一听，首当其冲地站在顾韬身边，霍强等人也伸出了手，共同将顾韬台上救护车上的担架。

而校长他们似乎也取证完毕，佟宇和佟佳被叫道校长办公室。

桂菲一时懵了，他不知道是佟佳干的，还是佟宇干的，要不是他们共同动手干的，幸好女同学叽叽喳喳重述着事情要点，桂菲情绪才稍稍安定。

看着佟宇和佟佳亦步亦趋走着，桂菲怅然若失，唐猛忽然“嘿”地在她身边叫了起来，桂菲陡地颤栗。

唐猛道：走走走走走，没什么。

如果说真的没什么，那就好。校长办公室，佟宇和佟佳老老实实站着，校长盯着他俩看了几秒钟后，继续道，万一出了事儿，佟佳，你说说看，你担当得起吗？

班主任随后道：你们俩还想不想上学，咹？没你们不嫌少，有你们，就坏事。

佟宇、佟佳低着头，牙关紧咬。

书记补充道：佟宇，你出事的时候，你父母急得肝肠寸断，你们想没想过，顾韬也是爹妈生的，他父母知道了，会饶过你们吗？当然，作为学校来讲，我们也有责任，但主要责任，你们是跑不了。

校长、书记、班主任三人各自发表了一通意见，佟宇和佟佳越听越觉得心惊胆颤，只求顾韬没什么大事儿才好。

校长道：学校给你们机会，目的是让你们往后成为有用的人才，不要像你们父辈那样，永远窝在大山深处，跟外面的世界脱节了，即便你们要回家种地，也应该成为推动农业革命的践行者，而不是接过你们父辈的班，牛走前来你走后。

班主任道：你们俩，听明白校长话里的意思了吗？

佟宇和佟佳异口同声，声音微弱：明白。

明白就好，校长道，我们会通知佟佳和顾韬的父母。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佟佳顿时一脸愤怒，对佟宇道：妈个皮，你肾都没有了，主谋也没抓住。

佟宇回头望望，低声道：你没听班主任说嘛，我那是晚上，分不清谁是谁非，你这是大白天，谁看不见呀？

佟宇和佟佳忽然感到势态的严峻，学校远比他们的想象复杂得多，想要抓住陷害佟宇的元凶不难，可是学校并没有这没作，而佟佳，也是老生，却毫无疑问，将推向史无前例的元凶位置。

人死球朝天，老子不怕！佟佳一拳砸在自己胸膛，道，管球他妈的，老子不信还砍我脑壳。

每一天的课照常进行，顾韬所在的新生班虽然视佟佳为寇仇，却也知道他是个狠角色，没敢策划反攻，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然而，出事后第三天，传来一个震惊全校师生的消息：顾韬不行了，即便活过来，可能也是植物人。

佟强和顾韬双亲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医院。

双方家长一见面，顿时愕然。

原来，顾韬父亲顾亨与佟强当年在一个连队当兵，彼此很熟悉，虽然复员后，他们都回到了农村，可顾亨在他们乡上当上了人武部部长，而佟强卸下戎装，继续刀耕火种的日子。

病床上的顾韬，不省人事，呼吸面罩和监护仪展示着一个生命**，大家意料之中针锋相对的老战友，并没唇枪舌战，他们正在病房外走廊上，叼着烟卷，畅谈起戎马倥偬的日子。

顾亨：莫说那些混帐话，各家的娃子各家晓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的命交给医生喽。

佟强：老哥子，娃娃的事情，我都不晓得啷个给你说，你要是看得上我们佟宇，让他当你儿子算喽，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谁愿意要哟。

顾亨：要你儿子干啥？我懒球得给他讨媳妇儿哟。

佟强：老哥子，放在别人，谁要动我佳佳一根头发，我都饶不了，在你面前，我真人不说假话，都听你处置。

顾亨：那二年在高平，是你扛我回到连队的，我还记得，你腿肚上让冷枪子蹦了一个窟窿，老实说，没有你，我尸骨无存，哪还有今天的好日子，哎呀，这都是天意，父债子还。

佟强：老哥子，我这左眼皮跳得厉害，你要不日噘我一顿，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哟。

顾亨：我日噘你一顿，娃儿就生龙活虎了呀？我说这是老天故意安排的，现在眼皮子底下，韬韬的医疗费，你们能出一份算一份，多少都是你们的心意。

佟强：医疗费该出、该出。老子捶死那不争气的小兔崽子，给你娃报仇。

病房里唏嘘一团，医生、护士忙忙碌碌，顾亨就像忘记了他身在医院，有一个生命垂危的直系亲属，等待他拯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