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满七日之时,大水便已得控制,阳石公主安然无恙,大水亦止息了,群臣无话可说,宫中总算是暂时安稳了,可是民间疾苦,却仍旧如剧,大水过后,成群的灾民无处安家、瘦骨嶙峋、饥肠辘辘,不少人已是割肉充饥,甚至易子而食!
灾后必有疫情,刘浚整日烦劳,却发现国库竟如此亏空!
攻打云疆一事,亦只能搁下了,边患无奈加剧,桩桩件件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合欢殿和暖如初,明烛温光,红梅煮酒,刘浚一杯杯饮下,恨不能一醉消愁!
云落看在眼里,心中明白,他所烦何事,国难当头,急需用钱,可钱从何来?一时难住了他,斟一杯梅花酒,默默饮尽:“陛下,妾蒙陛下宠爱,多有赏赐,如此放着也是无用,不如……”
刘浚杯盏重重放在桌上,目光突如雪凉:“哼!该拿出来的,不是你!”
云落一怔,伸手拭去刘浚手背酒滴:“陛下息怒。”
“息怒?”刘浚倏然站起身来,宽袍龙袖扬起女子额前发梢:“叫朕如何能够息怒?朕原想着熬过了太皇天后,便可放手大干,谁知道亦是束手束脚,不得施展,你可知,朕最是心烦的不是这天灾,而是……**!”
“**?”云落心思流转,大多已猜到了刘浚所指是谁,却假若不懂:“陛下何出此言?难道……”
云落默默垂首,神情流露一分伤感,刘浚侧眸望去,知她又想起了妖女一事,连忙劝慰,声音亦柔润下许多:“云落,你不要多想了,朕说的是……”
幽幽叹一口气,缓缓坐下:“朕说的是国舅!”
“国舅?”云落故作惊奇,依身坐在刘浚身旁:“国舅是陛下的至亲,陛下又何出此言啊?”
刘浚冷冷一哼,修指紧紧握住坐柄:“至亲!真好个至亲!仗着有母后撑腰,便一步步的得寸进尺,先前,朕原以为他是个可用之人,却不想竟如此贪婪成性、无所作为!他看上燕王的女儿,朕便做主令他娶了,他要扩建府第,朕亦准了,看谁知竟与朕说,想要皇城内兵工厂那一块地!哼!”
狠狠拍响椅柄,牙关紧咬:“他干脆就把武库占了,谋反自己做皇帝岂不是更好!”
云落轻抚他的背脊,柔声道:“陛下切莫太过动怒,想国舅只是一时糊涂,陛下不如与国舅好生相谈,一家人又有什么是说不开的?”
刘浚转眸望向云落,重重叹一口气:“云落,若是事事都如你想得这般简单,便好了,朕也便没了这许多烦恼。”
说着,不禁默然:“一家人,在这座宫中,是多么奢侈的字眼!”
幽幽望向殿中袅然青烟,缓缓闭目,依靠在女子纤丽的细肩上,满心疲惫。
云落后才听说,刘浚不准田豫之请,田豫便看上了魏其侯窦婴家的一块良田,想用以扩建家宅,如今天下,窦家已是权贵没落,风光不再,府前更是门可罗雀,只有灌夫依然如旧,对于窦婴与前无分毫差别。
窦婴夫人罗氏自自己回宫后,便不时来走动,想来二人并无叫交情,与窦婴甚至曾有过小小过节,云落深知,田豫与太后自是一气,又力保皇后不移,而他们如今若想得以存活,能够拉拢的就只有自己,刘浚身边的宠妃!
若是从前,自己定是颇为不屑,可如今,田豫与王太后一日不罢权势,自己便无一日好过,多一个朋友倒也不是坏事,也便每每来,都好生应承了。
只是目前来看,窦婴处境颇为艰难,刘浚虽对田豫多有不满,可田豫与燕王女儿喜宴之上,灌夫醉酒,一番骂坐,却凭空的连累了重义的窦婴,窦婴知道灌夫乃是为他打抱不平,自不能坐视灌夫一人受过,便写了奏折,欲要呈交刘浚。
夫人罗氏实在担心,便来到合欢殿,与云落叨念起来:“夫人,您也是知道的,灌将军现下里得罪了田丞相,就等于是得罪了太后一家人,我劝说侯爷勿要插手,可他偏就是不肯,说绝不可令灌夫一人遭受毒手,而自己苟且偷生,今日陛下叫与田丞相对质,万一惹恼了陛下,那可要如何是好?”
云落劝慰道:“夫人勿急,呆会儿陛下前来,我从旁探问下,夫人也要好生劝说侯爷,近来勿要强出头了。”
罗氏声声抽泣的应承了,只见叶桑匆忙跑进来,低声道:“陛下来了。”
罗氏一听,心知此时不可令刘浚见到自己在此,否则云落也不好替她说些什么,连忙起身,云落示意她从后门出去,罗氏便忙辞谢去了。
云落整整衣衫,迎身出门,刘浚眉间怒气冲冲,跨入殿来,甩袖便靠在了窗边躺椅上,眉心紧拧,一言不发。
云落一怔,略一思量,便只静静坐在了躺椅边红木雕栏的圆椅上,轻拨暖炉中灼烧的火炭,亦是不语。
许久,刘浚心气已平复下许多,眼中却仍有怒意:“哼,都是些莫衷一是的言辞,国难在头,竟还有心思争这些个无所用的!”
云落小心问道:“陛下这又是与谁生了这样的大气?”
刘浚冷哼一声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那窦婴,灌夫骂坐,关了也就关了,黄河决口、灾民尚且无处安顿,他竟上疏说情,凭空的引起朝堂一片争辩,争了这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浪费了这许多时间,害的朕连正事都没能商议。”
云落微微低眉,似是无意的说:“噢,还是为了争田地的事吗?这魏其侯也是的,给了也就没了这许多事情了。”
刘浚眉峰顿然一耸,竟自猛地坐直身体:“说到底终还是有人太过贪婪,肆无忌惮了!”
静一静气,叹道:“也不怪窦婴,他已是安静了许久了,若是无人欺上门去,又怎能如此?”
云落微微一笑,心下稍安,却见叶桑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面色慌张。
云落眉一凝:“何事慌张?”
话音未落,便见太后气势汹汹的闯进殿来,云落赶忙行礼:“参见太后。”
刘浚亦是一惊回身,但见太后面色如霜,眸中仿佛要喷出火来:“母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