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颜，正是维摩境界。空方丈散花何碍？朱唇箸点，更髻鬟生采。这些个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着人情态。闲窗敛云凝黛。明朝端午，待学纫兰为佩，寻一首好诗要书裙带。

玉骨那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素面常嫌粉污，洗装不褪唇红。情高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梅琮佳听了并不能完全理解苏东坡的意境，但是她能感觉到，朝云对于胡老师，便是冉萧萧，“朝云伴随着苏轼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是这样吗？”这是梅琮佳对苏轼的期望，更是对胡老师的祝福。

“朝云第二年就死了，”胡老师感伤地说，“她在呼吸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念了一句佛偈！”梅琮佳为胡老师最后一句话惋惜，她不想朝云死！不过，这是真的人生，就像冉萧萧一样，用心灵来表现灵性与**的关系！

午饭之后，梅琮佳留下来帮胡泽洗刷碗筷，期间胡泽问梅琮佳，“你怎么看待我爸爸和冉阿姨之间的爱情？”

梅琮佳愣了一会儿，“我说不好，但是我从心里尊重他们，仰慕他们，”她略带羞涩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在一个成年男子面前涉及爱情话题，她总觉得有点不妥。

“我也做不到，我和我的妻子也是很普通的一对夫妻，没有爸爸和冉阿姨那么轰轰烈烈！”胡泽思考着，“说实话，这些年来，我妻子和爸爸之间总是有隔阂，都是因为她不了解爸爸，她甚至……甚至觉得爸爸这么一个老人，娶这么一个年轻的太太，有些……怎么说呢？她觉得有些荒唐吧！”

“你能理解吗？”梅琮佳反问他。

“我也不能！当时爸爸要和冉阿姨结婚的时候，我和我妻子也刚刚结婚，冉阿姨的年龄比我和我妻子都要小，我也坚决不同意！”胡泽淡淡地一笑，“爸爸最终还是没有理会我和我妻子的态度，和她结婚了！我们都没有参加爸爸的婚礼，是不是很不孝？”

“你单纯因为他们的年龄……才不同意老师结婚吗？还是，你，考虑你死去的母亲！”

“没有，”胡泽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很小，我不记得妈妈怎么爱我的，我不怎么怀念她！我想我也不会为了亡人，和活着的人过不去！不同意，也许是为了面子上不好看，也许，我从心眼儿没有办法去相信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会有什么爱情吧！”

“你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接受冉阿姨的呢？”

“爸爸寄了他的自传小说《脚印》之后，那是我第一次看爸爸写的书，而且我很投入！我从爸爸的书里读懂了爸爸的爱情，说实话作为他的儿子却不能理解他，我感到很羞愧。他对妈妈也好，对冉阿姨也好，他都爱得无我，爱得智慧，我开始理解爸爸得病之后要她离开的心情，两年后我回国，看到冉阿姨，才知道她这么漂亮，这么娴静的一个女子，而且我还了解到，这个女子在文学上的造诣和爸爸是相辅相成的，我相信爸爸是幸福的了！”

“你看到她，就知道她一定爱老师吗？”

“是，”胡泽很肯定地说，“那天我看到他们在书房，爸爸看书看累了，把书合上，倚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冉阿姨什么也不说，她拿起书静静坐在旁边，读着，爸爸睁开眼睛，仔细地聆听着，爸爸的微笑告诉我，这个女人是懂他的，我真的为爸爸丰盛如斯的收获而感动，世俗的心因为这感动才变得柔软！那一刻我再也不能从心里抗拒这个女人了。”

“冉阿姨离开老师，你一点儿也不怨恨吗？或者说，她在你心目当中树立的美好影象丝毫没打折扣吗？”

胡泽想了想，“我相信爸爸的对的！”

胡老师的病日渐康复了，胡泽又要回美国去了，那边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他临行前在爸爸面前坐了一个下午，父子俩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默默地坐着。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胡老师说儿子，“行了，快去收拾东西吧，不是明天一早的飞机吗？”

“爸爸，我舍不得您一个人！”胡泽看着老父亲，眼泪失控地落下来，“我们不在您身边，您要是再病了，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办啊？”

胡老师冲儿子摆摆手，“去吧，咱都是男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是一个人，你看那帮孩子，有他们在身边，我一点也不寂寞！”

“爸，要不然……要不然您再找个老伴儿！”胡泽有些为难地说。

“胡说什么！我刚送走了一个三十岁的，再把一个六十岁的娶进门！成何体统！不叫人家笑掉大牙？”

“爸爸，您会在乎那些！”

“我不在乎，可我在乎的是感情，没有爱情，你就让你爸去结婚啊！”胡老师诙谐地说，“再说了，要是让萧萧知道了，她多寒心啊！”

“爸！你还真是人老心不老啊！”胡泽笑容马上消失了，一本正经地说，“我帮你把冉阿姨找回来吧，我知道就是你真的老得动不了，她也不会嫌弃你，因为我看得出那个女人真心地爱着您，您为什么把人家哄走呢！”

胡老师不说话了。

胡泽也不再说了，他从小就知道父亲的无语，就是代表他不想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