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间并不是密不透风的包厢,只是被挡板隔开后一块黑布遮掩的狭窄空间,上不盖顶,几乎没有什么隔音效果,站在当中,隔壁的声音可以听得真真切切。
雅间内坐着一个花白头发胡子拉碴的老者,老人半倚在桌子上悠闲地叼着烟斗,眯起小眼假寐,他衣着考究的灰色中山装,显得朴素干净,身上找不到一件大牌的饰品,乍一看过去就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发觉有人进来,老人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一手取下烟斗,吐出一口淡黄色的烟圈道:“来了?”
老人声如洪钟,不急不缓,炯炯有神的眼睛望向雅间门的方向,有种质问来者的感觉。
杜龙霸道压人的气势立即被比了下去,他快走两步超过饭馆伙计,抢先撩起雅间门前垂下的黑布恭恭敬敬地道:“是的,大哥。”
不等杜龙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潘月已经轻轻地飘了进去,一屁股直接坐上老人的大腿,娇滴滴地喊着:“洞天,这次见面咱们隔得时间可够长的,你不想我吗?也不多让人捎些口信过来。”女人这表情很妩媚,举动也有**的嫌疑,一改其成熟稳重的韵味,让杜龙是大跌眼镜,他忍不住再咽下一口口水,竟忘了回避。
被叫做洞天的老人有些猝不及防,手脚有些慌乱,腮帮子上黑白相间长短不一的胡须抽动了几下,嘴角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想啊。”然后一边去抚潘月的背一边去支开杜龙:“阿龙,让老板娘准备几个好菜,你就在饭馆门口守着,有什么特殊情况再进来通知我。”
杜龙“是”了一声,扭身走出雅间。
老人这才一把将腿上的女人推到对面的座位,没好气地道:“潘月,你看你这身打扮,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这般招蜂引蝶,我找火车站这个人流复杂的地方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有不要再轻易唤我以前的名字,叫我方针砭,以前那名字在报上登了十几年,难免被看到的人记得,若是被人举报,我这几年的隐姓埋名岂不是都白费了?”老人越说越小声,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似乎很怕人知道他过去的身份。
潘月依旧不依不饶,重新扑向有些愠怒的方针砭娇声娇气地道:“你对我越来越淡了,这次因为那个颓俊奇咱们隔了一个多月才见面,人家不就是怕你忘了我嘛。”
“好了,怎么肯能忘了你了,坐回去!谈正事。”方针砭有些厌烦,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吐出一口浓烟,站起身躲开潘月的挑拨,很冷淡地扭身背对潘月的热情。
“好,方针砭,你听着,我不干了,我整天陪在颓丧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身边旁敲侧击,还不都是为了你,我这样的装束和变化还不是为了吸引那老东西,好尽可能的留在他身边,十多年了都习惯了,我也想改,可哪里有那么容易,我受这么多苦,难倒你就一点也没有内疚过吗?”潘月很扫兴地大声哭喊,恨不得将这么多年的屈辱全部发泄出来。其实潘月本可以换套简单保守的服饰再出来,之所以没换还大费周折的打扮一番,也是想得到方针砭的垂青,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冷漠她许久了,她开始错误的认为所有的男人都好色,因在她的圈子里她见惯了这类男人。
公元一九**年,方洞天刚刚易名方针砭,风华正茂的潘月便带着他的嘱托以美色勾引颓丧监视颓丧的一举一动。方针砭虽然并没有强硬地逼迫过潘月,但也算是利用了她的痴情,说起来也是奇怪,感情这东西没有固定的界限没有不可化解的隔阂,冷不防你就上了异性可以颠覆你虔诚的贼船,对方则在荡漾中偷了你的春心。
潘月在方针砭落魄前就对他有所爱慕,也许是一见钟情于方针砭作为一个军人的气魄形象,也许是对当时方针砭无欲无求慷慨解囊的少许慈善举动,总之是打动了她,但是潘月多情,方针砭却不解风情,潘月便一直有着单恋相思的苦恼。当方针砭被颓丧陷害入监狱,又逃出监狱流落街头一蹶不振时,潘月便有了宁愿牺牲自我也要替方针砭解忧的想法,当然她是想以此赢得方针砭的心。那时的潘月不过是个纯情的大学生而已,书生意气,朝气蓬勃,哪里懂得官宦家族利益和权势的残酷纷争,在受到颓丧的青睐后,她多次被颓丧哄骗,受尽颓丧正妻的间接凌辱和骚扰,当她母以子贵的凭借儿子颓玉成稳稳地身居颓家大少奶奶之位时,她才知道了狠毒才是硬道理。为了在颓家站稳脚跟,潘月不得不用极尽奢华的化妆品和满足男人**的床上技巧,来武装自己,因为有了潘月,将近二十年来,颓丧从来没有过一次出轨的行为。这么多年来的苦楚,潘月看得多了,也变了很多,但是她的内心还有块净土――就是对方针砭执着的感情。当方针砭窘迫时,她将颓丧在官场的一举一动,以暗访的方式传达给方针砭并不时地照料他,当方针砭一点点崛起时,她也想早一点脱离苦海,天真的觉得很快可以与方针砭长相厮守。
“不要激动,是我不好,是我忘恩负义,是我对不住你,我错了好吗,你在忍一下,等我的大事一成,我们很快便可以在一起了。”方针砭紧张的冲过去捂住潘月的口鼻,生怕这女人这么一闹腾坏了他的大事。
这十几年来方针砭的心中就只有两个字“报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可以负责手段,在这之前他完全是个无欲无求忠于国家的钢铁军人,是颓丧逼他太甚,动了他的杀气和野心,如今金钱地位上他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唯独女人他不去沾,安排潘月去颓丧身边做了卧底,方针砭当然也会考虑到对手会利用女人再反将一军,他害怕倒行逆施。
从内心来说,颓丧不喜欢潘月,不知当初被这个无知的小丫头看中了哪一点,非要死命的跟了自己,但他看得出这个女人是个外柔内钢,敢爱敢恨的人。
让潘月去颓丧那儿其实也是偶然,那时方针砭虽然已经隐姓埋名,但是还在被通缉当中处境相当窘迫,他常常喝醉后破罐子破摔的开玩笑,说照顾不了潘月,若是潘月真的爱他,便帮他除掉颓丧,然后他们可以一起隐居山野过清净悠然的幸福生活。起初潘月既感动又沉默,蹙眉地望着不听规劝的方针砭酗酒自残不知如何是好。
有一天方针砭醉酒说着类似以往的疯癫话,没想到潘月竟坚定地答复他一个字“行”。然后毅然离开。方针砭也没在意昏昏沉沉地睡去,在那天后他许久没有见到潘月,直到发现潘月成功地与颓丧双双出入于旅馆酒店舞厅,方针砭才有些后悔,在与潘月的暗暗接洽中,方针砭多次劝潘月退出,潘月很感动便拿出帮方针砭除掉颓丧后一起去过幸福生活这个要求交换,傻乎乎的认为只要为这个男人付出便能真的与这个男人长相厮守,她不知道方针砭爱不爱她,但她觉得如果以后能与方针砭长相厮守,便有信心渐渐与方针砭磨合感情。方针砭也很感动,曾经有一段时间一沓糊涂地与潘月有过一段快乐的“地下”生活,但是他还是毫不吝啬把潘月送了出去。其实在这之前方针砭也做过不少类似的小动作,像方针砭曾经收买过一个姓林的妓女,去做颓丧家的保姆,其实就是想让这妓女与颓丧搭上关系,只是没多久便被赶了出来,没想到潘月却成功的进入了颓家,而且很快取得了颓丧的信任,于是潘月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煞费苦心要找寻的合适棋子。
“放手……你放手”潘月有些呼吸困难,不得不奋力去挣脱方针砭的束缚,最后将方针砭手上的烟斗抢下,摔在了地上。
方针砭觉得不对劲,看看潘月的脸色苍白,怕闹出人命急忙松手,潘月大口喘着气埋怨:“你想勒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紧张了。”方针砭嘘一口气,不觉已经出了一身汗,他一边擦拭一边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烟斗,苦苦忍了这么久,对于威胁到他那复仇计划的事儿他是不容许的。
“我受够了,你现在地位有了,钱也有了,为什么还不把我救出来,你倒底是怎么想的。”潘月安静下来,她并不想为难方针砭,毕竟以后她还打算跟着她。
“时机还没到,你再忍一忍,很快的。”方针砭点上烟斗抽上一口,变得深沉起来。
“好,那我等,但是我支撑不了多久了。方国夜里来找我,被颓俊奇打了,这件事你也知道,方国是我和你的儿子这个事实恐怕埋不了颓丧多久。除非你别让方国再次接近颓家的人,不然早晚会让颓丧看出些什么。”潘月柳眉紧锁,显得很忧虑。
“不行,方国必须要接近颓家的人。不过我会尽量让他少些和你见面的机会。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会确保他的安全,也会尽快把你从颓丧那里救出来,但是眼下这些日子,你还要受些苦,是我不好。”方针砭额头皱巴巴的皮肤青筋暴突,炯炯有神的眼睛血丝也露出来,他一再保证,一再自责,显得情真意切,其实也只是在逢场做戏罢了,这老油条没两把刷子也不可能在黑路上混出个大哥。
潘月头脑一片混乱,瞬间忧郁了,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颓丧肯定靠不住,眼前这个男人他也不再确定,靠两个儿子他又于心不忍去让上一代的纷争伤到他们,她有的资本恐怕也只有几分姿色和床上挑拨人的把戏罢了,再不行就是这十几年养成的名家贵妇的撒泼霸道,所以也只有听从的份,她担忧哪一天会失宠,难过地又要扑到方针砭的身上,方针砭这一次没有阻拦她,潘月感到些许安慰,顺势拉开方针砭裤子的拉链将头低了下去。这是习惯性动作,但潘月是心甘情愿想像取悦颓丧时那样,用嘴去紧紧套住眼前的这个男人,方针砭看在眼里却是另一番感觉,他心酸,因为潘月变得太多太多了,此情此景令他遐想潘月这近二十年来,每日不得不将头放在某个他痛恨至极的可恶男人裤裆里的非人生活,想到这里他急于将这股怨恨发泄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潘月在男人的呻吟中咽下口中十几年的酸咸生活,然后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在下面松软后,脊背也塌陷了下来,整个人如同被岁月抽干了精气神显得苍老了许多,潘月心里的同情可苦楚冲上脑门,不觉为这个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和自己叫冤:是仇恨支撑你走过了半生中并不快乐的青春岁月,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潘月从乳罩里取出几张写满文字的纸张,咽喉微微含着哽咽道:“这是颓丧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和他的一些大动作,我感觉他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我想静些日子,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与你联络,算是为了你和儿子的安全,你自己要小心。”
方针砭很谅解地“嗯”的闷哼一声,取下潘月胸前剩下的唯一一抹遮掩,然后亲吻起那十几年来曾经紧贴过数多张关于颓丧绝密信息的白嫩,希望它依旧能在药物及其手术下这样坚挺可爱。潘月被邋遢的胡子和玩弄的舌唇撩拨出刺痛和幸福的呻吟,方针砭开始粗鲁起来……
天蒙蒙亮,方针砭看看手机,将枕在潘月柔软**上的头抬了起来,小声道:“月,回去,不早了,不要让那老东西发现,对你起疑。”
“没事儿,我昨晚折腾了他一宿,临过来前两个小时,我给他喝水,还偷偷下了些安眠药,怕到了中午他也醒不过来。”潘月扭捏地拉回方针砭的脸,重新贴在自己的小胸脯上,虽然有些扎,但是很心安。
“还是回去,被颓俊奇或者是卫兵、保姆发现,对你也不利,咱们还有的是机会见面,放心,我会尽快把你解救出来。”方针砭焦急的催促。
“好。”潘月起身整理衣衫。
方针砭拨通电话:“阿龙,进来一下。”
杜龙一直在外面站着,饭馆内已经换了十几拨人,没什么特殊情况,见天快亮了,闲着没事儿,他便取出胸前挂的耳坠儿把玩,这是临来宣化前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但并未来得及告诉他什么,十年前广州火车站的混乱母子便失散了。杜龙在广东找了几天没找到母亲,以为她先到了宣化,才独自来到了此地,如今仍旧没有母亲的音讯,他猜测母亲并不在这个地方。杜龙摘下眼镜,是一双忧郁的眼睛,抚摸着耳坠上刻着的谢龙二字,他思索半天,这两个字一直是母亲留给他的困惑,他不知道母亲是生是死,但他从没有放弃过寻找。
饭馆儿人少了些,伙计足够应付,老板娘才出去蹲在餐馆门口的台阶上死心塌地地望着眼前这位拉风的男人发呆,每次接近这个霸气男人,都被男人贴身躲过,连肩膀都碰不到,甚至险些被自己臃肿的身体来个惯性摔,所以不得不乖乖地自保,像癞蛤蟆垂涎天鹅一样远远地观望,不一会儿打起了瞌睡。
杜龙手机一响,做美梦的老板娘唧一下嘴,念叨两句:“帅哥,不要走。”挂在嘴边的哈喇子直垂到了地上。
“是大哥?”杜龙一边应答,一边将耳坠重新挂在脖子上,戴上眼镜,侧生躲过臃肿的老板娘,走向雅间。
潘月,与方针砭已经整理好衣衫,见杜龙进来,方针砭道:“结账,准备车。”
杜龙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并没有上菜,显然是老板娘识趣,没进来打扰,杜龙也不去多问,又匆匆走出去开车。
潘月和方针砭出门时碰到老板娘,老板娘躲开二人,半睡半醒的呢喃几句:“走了?”
方针砭应了一声不再去理会。
火车站门口还有些许乘客来回走动,方针砭望将过去发现不远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急忙把潘月塞上车道:“阿龙,送她回去,我去办点事儿。”关上车门,方针砭松懈肩膀叹口气:“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然后疾步朝那熟悉的身影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