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曾经是你的帝国。”风灵伫立在峰顶，望着眼前的一大片区域，淡然地对定天说了一声，“在这里，有你曾经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王国，骄傲，自尊？”

定天喃喃着这三个词。

风灵继续道：“在这里，曾经有一座大城，称之为九黎，上古时代，他是人类的名城，也是人类与蛇族兽族激战的前锋。它跟风夕城，燧人城，昆仑城一起，被成为人类四诚。而你，就是九黎一族的大族长。”

“九黎城？”

定天怔了怔，道：“我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是，我好像记不起来了。而且，眼前什么都没有。这里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片平常的树林而已。”

“嚎——”

大白狼突然长啸起来，又想往回跑，却被定天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小白，我问你你总是不愿意告诉我实情，现在风灵妹子似乎是在帮我想起什么，你不要着急，先站在这里吧。”

随即，他又对风灵道：“风灵妹子，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我跟你好熟悉。现在，我觉得更加熟悉了，而且，你似乎知道我的很多事情，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谁，我则说我曾经是谁。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风灵看了看他，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定天道：“当然，我是在小白的背上醒过来的。小白告诉我，我叫定天，因为一次战斗受伤了，只剩下十分之一的力量，需要去找回定奇叉，才能恢复。之后，它再也不肯跟我说话，无论我怎么逼它，它都再也没有张嘴。只是，上次我遇到了那也叫秦峰的衍石者，他一定要说我叫罗柏，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兄弟。”

“是吧。”风灵看了看大白狼，莞尔道，“其实，它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实在说谎。你的确是在一场大战中受伤了，而且，你伤得很重。上古时期，你跟一个叫燧人氏的高手决斗，你妄自用还未成型的衍器跟他决战，所以，你受了重伤。”

“燧人氏？”

“是的。”风灵看着他，一字一句，“他原本是你的好兄弟，甚至可以说是你的师父。你的九黎之术，就是得到了他的指点才得意创造的。可以说，没有燧人氏，便不可能有后来威震天下的九黎城。”

“好兄弟，师父？”

定天惊骇莫名。他实在想不通，既然是最好的兄弟，为什么会跟自己拼一个你死我活？为的是什么？这话要不是从风灵的口中说出来，他多少会觉得有些矛盾。可他知道，风灵并不是那种会信口雌黄的女人，她不可能说谎。不过，他还是拍了拍大白狼的脑袋，虽然不说话，却显然是在问：“小白，是这样吗？”

大白狼没有任何的反应，低着头，怔在原地。

这算是默认了？

风灵突然莞尔一笑，道：“你始终还是更加相信小白。”她的笑意多少有些落寂，甚至有些失望。

定天急忙道：“不是的，我只是……”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的确，自从在大白狼的背上醒过来，拍狼头确认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了。所以，他只能改口道：“风灵妹子，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跟我亦师亦友的好兄弟生死相搏？”

风灵道：“其实，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你不但相信她……甚至可以说言听计从。你与燧人氏的一场激战，也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你闭上眼睛想一想，和着这风声。”

风呼啸，叶纷飞，定天果然闭上眼睛。一刹那，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来。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她看到，那人似乎在对着他笑，在跳舞，又好似在责备他，她的样子并不算绝美，比起风灵也是稍有不如，但是，这画面出现的一刹那，定天的心中突然一阵窜动，心海之中就好像发生了一场海啸，大浪翻卷，再也不能平静……可是，这一个影子却是一闪而过，好似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回来了。

“别走，别走……”

定天忍不住惊呼起来。

“嚎——”

大白狼似乎很怕定天静下心来再想起什么，高嚎了一声，将定天脑海中的景象全都震碎了。

风还在吹，定天立即再闭上眼睛，可他的心已经无法平静，那一个熟悉亲切的影子，再也没有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

“风灵妹子，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的影子。那个人在对着我笑，又好像在埋怨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看到她，我就会……”

风灵莞尔道：“你一见到她，就会将什么都忘记。忘记你的身份，忘记你的责任，甚至，你会忘记你自己的存在。”

“真的？”

“真的。突然，定天胯下的大白狼说话了，而且说的斩钉截铁。

“小白？”

大白狼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对，就是这样。我还记得，当年你为了那个女人，宁愿舍弃生命，舍弃九黎城。要不是因为你，九黎城就不会有那样的劫难。之后的燧人城，更不会因为这个而灭亡。为此，我恨了你整整九千年。”

“九千年？我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恨我这么久。为什么，九黎城也会因为我而灭亡。”

大白狼高呼一声，有些不悦地道：“好了，你不要问我。”

“小白？”

定天震惊了，惊得无以复加。他从狼背上苏醒已经近三年了，这三年来，小白对他从来都很温顺，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大白狼尖锐地嚎叫一声，身形突然冲天而起，然后迅疾落下。“轰隆”，山顶也被震得颤抖起来。它一连跳了七八次，周围百丈之内的草木大石几乎全被它震个粉碎。定天坐在它背上，虽然没有受伤，却也不免被弄得相当难过。要在平时，他铁定要忍不住揍这老狼一顿了。转而对风灵道：“都说女人是祸水，这话真的是一点也不假。风灵，你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水。”

风灵默然不语。

定天眉头一皱，沉声道：“小白，你的火发够了没有。”

“嚎——”

大白狼显然还是不够解气，又跳了两次，方才在原地站住，嘴里还是冷冷地哼着气。一双如火的大眼睛等着风灵看，就好像要将风灵生吞活剥一样。

定天看他不闹了，才对风灵道：“妹子，真是对不起，小白今天不知道是什么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风灵淡然道：“其实，它说的并没有错，是我沉不住气了。或许，我应该让你找回你的兵器之后，再带你来这里的。”

“兵器？”定天心中一动，手腕一番，蓝光一闪，他的手上已经握着一把一丈多长的大猎叉，“这就是我的武器，它一直都在我的手上。”

大白狼骂道：“这个算毛。”

定天面色一沉，猎叉一横，一道蓝光疾射出去，顿时，千丈之外的一座小山峰直接被他削了顶。这一招，就够许多的练气士修炼上三辈子了。可是，风灵，大白狼似乎都不满意。尤其是大白狼，直言道：“若是以前的你，这一招下去，那一座山都会被打成齑粉。”

那一座山峰虽然不大，但却非常陡峭，壁立千仞，一招下去就可以打成齑粉？定天有些难以置信，看了看风灵，却见她也是微微点头。

“若是想要一招打碎那一座山峰，我的精气强度起码还要强上五倍，这几乎难以想象。”

风灵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找到你的兵器。”

“是小白说的定奇叉？”

“对。”风灵微微点头，“你的修为跟你的兵器息息相关。当年一场激战，你的兵器被燧人氏打破，一分为二。其中一根，是你手上所持之物。还有一部分，就是在定奇叉之内，所以，小白才会让你去取回定奇叉。”

顶天急忙问道：“那定奇叉在哪里？”

风灵顿了顿，道：“定奇叉，此刻应该已经在大长老的手上了。”

“澄碧宫的宫主？”

“对。当今天下的十尊的之一，修为远在你我之上。”

“是吗。”定天傲然笑了笑。

风灵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熟悉的影子，道：“因为我知道你要是知道定奇叉在哪里，就一定会去找回来。所以，带你来这里，希望你可以找回当年的一些力量。”

“当年的力量？”定天环顾四周，除了山，还是山，哪里什么当年的力量，哪来什么九黎城？

风灵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而对大白狼道：“小白，我知道你一直恨我们姐姐。所以你不愿意开启地下城。但是，眼下他只能先借助我姐姐的力量，才有能力夺回定奇叉。否则，定奇叉会在世间永远消失。”

“永远消失？”大白狼问道，“怎么回事？”

风灵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说不好。但是，我知道澄碧宫正在实施一项难以想象的好大工程。包括定奇叉在内的七件宝物都是这工程的一部分。”

定天问道：“浩大的工程，什么意思？”

风灵道：“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是澄碧宫的第一使者，却无权知道这些。不过，我的飞羽曾经听到过一些，似乎连整个澄碧宫都是这工程的一部分。”

大白狼突然冷冷道：“真是个懦弱的女人。以定天、你再加上我，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十尊？”

风灵却突然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们不知道，在宫主的背后，有一个更强大的人存在。那个人，除非是定天找回了当年的力量，否则，我们都无法抗衡。而且，我不能离开澄碧宫。”

定天眉头一皱，道：“风灵妹子，那天我看到你的修为比什么长老要厉害多了，他却对你吆五喝六的，何必？你不如跟我一起，畅游天下，其不痛快？”

风灵依旧摇头，淡然道：“这是我的事情，你不需要管，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害你。等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帮我吧。”他没等定天再说话，就转而对大白狼道，“小白，我知道你知道地下城的入口在何处，带他去吧，我回澄碧宫了。”话还未说完，她的身形已经飘然而起，御风而行，飞出四五百丈之外了。

“风灵妹子！”

定天惊异非常，看她急急忙忙要离开的样子，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似乎还怕他相问似的。

眼看着风灵的声音消逝在群山之中，大白狼突然冷冷地哼了一声：“真是个怪女人，还是当年的脾气。”

定天重重敲了一下大白狼的脑袋，振作起精神，低喝道：“好了，带我去地下城吧。”

风灵出了四五十里之外，蹲下身型，她也不知道何时，他的脸上已经挂着晶莹的泪珠：“唉，在这里已经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了吧，所以尽管经历万载，你还是可以感知到她的存在。我始终，还是我……”

在她的记忆力，这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流泪。

第一次，也是因为这个人。

“我真不想带你来到这里，可是，若是我不带你来，你或许再也不是定天了。”

她轻叹一声，翩然而去。

大白狼痛呼一声，哼了口冷气，四足展开，向山下飞奔而去。不一定，他已经带着定天来到了一个狭小的山谷中之中。

在这山谷之中有一口碧池，地方不大，却好像深不见底。而且，在碧池的边上赫然还放着几具骷髅头。

“……这个地方？”

定天眉头紧锁，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好熟悉。他的脑海中陡然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他被一只大白狼扔进水里，并且还被压着往下沉……大白狼消逝了，他却被一根大猎叉给推上了岸……

随即，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老者的身影来。但是，那老者的脸好模糊，看不清楚……

“嚎！”

大白狼尖嚎了一声。

定天沉声道：“小白，下次别打搅我！”

大白狼冷冷道：“我才没兴趣跟你说话。你不是让我带你来地下城的入口，便在这里了。我打不开，你自己来！”

“在水池下面？”

“对。”

定天没有犹豫，练气术施展，大猎叉陡然蓝光大作，竟凝成一根三四十丈长的大气叉。随即，他身形纵起，猛地将那大猎叉冲入碧池之中。顿时，碧池炸开。从碧池之中，一道蓝光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半晌，那蓝光才渐渐消失，池水也慢慢地消失了。原先池底的位置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方圆两丈的洞口。从外面看去，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洞口的另一端非常明亮，而且，那应该是一片极为广大的区域。

“走！”

定天不再犹豫，身形一纵，直接从那洞口跳了下去。

※※※

秦峰微微一笑，推开篱笆的门进入院中。屋内已经传来了大长老苍老的声音：“衍石者，屋内空空，你便在那石凳上坐吧。”秦峰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门口不让进，到了声“好啊”，便在当中的一条石凳上坐下。

等他坐定，大长老的声音又再传来：“衍石者，听青苑所说，你的女娲灵石是一个尸妖给你的。”这是秦峰不愿提及的往事，可既然是青苑最尊敬的大长老相问，他也不得不说：“对。他因为无法融合灵石，所以利用我。算起来，我的运气真是好，要不是遇到青苑，我当时必定就死了。”

大长老道：“你似乎很感激青苑。”

秦峰道：“当然。她曾数次救过我，就好像这一次，其实也多亏了他出手相救。”

大长老顿了顿，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秦峰微微一惊，却还是道：“大长老请说。”

大长老道：“我想请你保管一件东西。”

秦峰问道：“什么？”

突然，前面的眼前闪过一道紫光，他面前的石案之上，已经放着一块小竹片。他拿起那竹片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并没有写着什么，而是刻着一条昂首吐信的大蛇。屋内大长老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衍石者，这一件东西你收好，与谁也不要提及。”

秦峰端详了几眼，心中闪过一个想法：“这竹牌会不会跟蛇族有关？”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清平谷本来就是女娲旁支，要是跟蛇族无关，那还显得不正常了。

“这是什么？”

秦峰还是问了一句。

大长老突然微微笑了笑：“衍石者，不要问，你收好便是了。记住，跟青苑也不能说。”

秦峰心中模棱两可，却还是应了一声，将竹拍收入一气袋中。

屋内又传来了大长老的声音：“好了，衍石者，冲璞泉就在东边的不死竹边上。青苑或许在那里等你。”

秦峰站起身来，对着屋子微微行礼，便及向青苑方才离去的方向而去。

等秦峰的影子再也看不到了，小屋的们突然开了。一个头戴斗笠人，住着一根青竹拐杖，慢悠悠地从屋内走出来。他看上去很消瘦，一双手都好像枯枝一样。他慢慢地走到院子里的石案边坐下，轻叹一声：“想不到，终究还是无可避免。”

风吹过，小屋的轰然洞开，屋内已经没有别人。

这斗笠人，便是清平谷的大长老。

蓦地，从左边的竹林中闪出一个人影。也带着斗笠，不过，这人的身材高大，魁梧异常，跟这老者倒是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人也不坐下，而是道：“小家伙，我又来了。”

清平谷的大长老，居然被人称之为小家伙，而且，大长老还一点反感也没有，就好似顺理成章一样？

大长老语气淡然：“前辈，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回答你问题了，我很快就要走了，永远地离开。”

那人大笑道：“小家伙，以你的修为，再过一万年也还在。”

大长老道也是微微一笑：“好了，前辈，你想问什么？”

那人顿了顿，突然笑了笑：“还是以前的那一个问题。”

大长老微微点头，道：“我也还是那样的回答：百战皆败，临终可胜！”

那人大笑起来，笑得有些得意，有些乖张，又有些不屑：“你错了，小家伙，我必胜。以我的修为，当今天下，谁可杀我！”说到最后一字，他的身形突然一闪，顿时消失在虚空之中。

大长老突然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个时代，很快就不属于我们了。你再问胜败，也是徒然。天意的洪流，谁也不可逆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