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侧身对蒙黎明说：“蒙律师，让你见笑了。不过，既然你是锦瑟请回来的客人，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

“何奶奶，怎么会呢？你和萧总这样，这样才像一家人嘛。”

老太太说：“那好，蒙律师，我就先给你读读我外孙女海生发给我的短信吧。”

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按了几下，说道：“那我读了啊。‘婆婆，告诉她，我要弟弟，我要陶陶，我要陶遥！’”

放下手机，她对蒙黎明说：“海生短信中的‘婆婆’就是我，‘她’是指锦瑟，‘陶陶’、‘陶遥’是海生的同父异母弟弟。”

蒙黎明奇怪，老人家不戴眼镜，看起短信来一点都不吃力，很佩服老太太的眼睛还这么好。他哪里知道，老太太的两只眼睛都做过白内瘴摘除晶体移植手术，左眼视力一点五，右眼视力一点八，比很多青少年的视力都要好。

蒙黎明说：“啊，是这样啊。”

她又说：“蒙律师，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唔，不过其实也简单，就是我外孙女海生的爸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下了两个儿子，现在她爸爸和那个女人都被收监了，没有办法照顾他们，现在那两个孩子爸爸妈妈两边的亲威也不能照顾他们。海生她爸爸就让人带信给海生，叫海生说服锦瑟，要锦瑟收养那两个孩子。我也觉得锦瑟应该接他们回来的，反正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他们，但锦瑟就是不愿意。”

蒙黎明问：“啊，是这样啊。那萧总为什么不愿意收养他们呢？”

萧锦瑟闷闷地说：“我觉得我没有这个义务。”

老太太提高声音说：“你怎么会觉得你没有这个义务呢？锦瑟，虽然你男人对不起你，不经过你同意就娶细婆，不经你同意就让细婆生下孩子，这是他们的不对。但孩子不生都生下来了，你又不能把他们塞回他们妈妈的肚子里。你说得没错，他们不是你生的；但你说他们不是你的孩子就不对了。因为他们是你男人生的，他们也就是你的孩子。按照老例，你是你男人的大婆，你生的嫡出孩子是你的孩子；她是你男人的细婆，她生的庶出孩子也是你这个大婆的孩子。庶出的孩子长大后婚嫁时，庚贴里的母亲写的都是大婆的姓氏，永远都不会是他们生母的姓氏。”

萧锦瑟无奈地说：“妈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妈妈，他们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是不会收养他们的孩子的。”

老太太又说：“锦瑟，这是事实。我有个叔儿（最小的叔叔）娶老婆时，装日角单①去女方家时，细婆一定要写她自己的姓氏，我阿公（祖父）经不起她的折腾，瞒着我阿妈（祖母）就同意了，结果女方家放了一把马齿草在担子里，日角单自然是没有收，婚也就结不成了。你们后生人可能不懂，马齿草是牛吃马吃的东西，放马齿草在担子里，就有骂男方家是畜生的意思。我阿妈知道了，自然很生气，说我阿公老糊涂，亏他还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这样惘顾老例。我阿公就骂了细婆几句，细婆羞愧得连夜上吊，没有救过来，就这样死了。因为这件事，我阿妈后来才会坚决反对我爸爸娶细婆的。”

吴晓晓想：“一把马齿草也可以杀人？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故事，现代社会谁有那么愚蠢？！”

萧锦瑟耐心地说：“妈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是新社会了，法律规定人人平等、一夫一妻，没有大婆细婆这种说法的。我只生了海生一个，他们的孩子怎么会是我的孩子呢？”

老太太义正词严地说：“法律是法律，事实是事实。我虽然不怎么出门，但也知道现在很多有本事的男人都养有好几个老婆。有些是大婆细婆住在一起；更多的细婆是被男人金屋藏娇，有些大婆知道，有些大婆不知道。我出去散步时就听别人说过，在我们这木棉山庄里，就有好几家是大婆细婆住在一起的，大婆住楼上，细婆住楼下，跟我公太（曾祖父）和阿公的时候一样。我公太和我阿公都是娶有大婆细婆的，大婆细婆也是住在一起的。我爸爸这一房是大婆生的，他本来也想娶细婆，但我阿妈不允许，说弄了细婆回来，家庭关系太复杂了，不准他没事找事的娶细婆；说他如果想多要几个孩子，可以在族中过继（收养），也可以从亲戚家过继，过继回来的孩子一样是自己的孩子。”

萧锦瑟说：“妈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是解放前的事情了。”

注释①：

装日角单，即‘六礼’中的‘请期’，男方家择定结婚的良辰吉日，送去征求女方家的同意。由于事前男方家和女方家已经约定好了，如无意外，女方家一般都会同意的。

作者题外话：谢谢朋友们的鼓励和支持，姗姗会继续努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