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经事的我
1)
萧涛涛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爸爸带着她,七点钟就从家里出发,走了大路登了山坡,期间还走了段铁道,还下了个陡坡,再七弯八拐地又走了好长的一条老街;却还只是走到了沱江河边。
“快了,就快到了。”爸爸看出萧涛涛的疲惫混合着失意,就指给她遥遥可望的目的地:“你看对岸,登上那个坡,从那颗大黄角树下往前走,顶多再走五分钟,就到你的工作单位了。”
萧涛涛顺着爸爸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有更加的失意。
对岸只看见大片的农田和低矮的农舍,根本就没有萧涛涛在心底里仰望过的高楼大厦。
她心里勾画的图景是:在一座座高大的楼房之间,延伸出宽长而整洁的道路,道路的两旁,栽种着成列而繁茂的梧桐树。
因为爸爸告诉过萧涛涛,她工作的地方,是他们所在的地区(包括八个县,一个市的地直辖区)最集中的教育学区,她具体的工作单位也算得上是他们所在的城市里面的最高学府。她要去的地方有个文皱皱也土兮兮的地名,曰:“桐梓坝”。
什么教育学区,最高学府;萧涛涛还来不及去消化理解。但是起码,萧涛涛认为,既然所谓“桐梓坝”,总应该有梧桐树吧。
她完全忘了,梧桐树在冬天,是光光的枝桠。
其实在通往桐梓坝的道路两旁,还真的有些梧桐树,只是没有萧涛涛要求或者叫做希望的那样成列成行罢了。
萧涛涛说不出什么好赖,只能跟在爸爸后面,高一脚矮一脚地,踩着河边凹凸不平的小道,蜿蜒着走到渡口。
他们登上一条破旧的渡船,等了半晌,才有艄工不紧不忙地走上船头,拔起插在船头孔眼里的蒿竿,往岸边石阶上用力地一戳,再用力地把着蒿竿往后拔。
船渐渐离岸。艄工把蒿杆插进船头的孔眼,让它斜斜的竖着,然后,开始划浆。
萧涛涛看着艄工那付不紧不忙,心里那个急啊;真想去夺了他的浆,自己来划船。
以后,萧涛涛真的有很多时候都自己动手,让艄工在一旁歇着。这样,她多少能少等点时间,还多了个本领。
上岸走过一片河滩,登坡站到那颗巨大的黄角树下,举目四望,萧涛涛才有了点开阔的感觉。
报到反而没花多少时间。都是爸爸一个系统的同事,即便没有深交,也总有一次两次的碰面。所以很快给她做了引见。
萧涛涛当天记住的有三四个前辈(这里的人都成了她的前辈)和两个领导;
前辈里面,有资料室的钟阿姨――钟老师,有打字室的李阿姨――李老师,有图书室的吴阿姨――吴老师;还有先前就在这里工作着,在办公室负责收发兼任着广播员的丽莎。
丽莎,就是给萧涛涛一批人等带来好运的人。
丽莎的父亲是当时文教局的局长。
但是丽莎很不幸患有先天心性脏病,和萧涛涛她们一起工作了不到三年,就在上海医院做心脏瓣膜切换的期间,因感染而早逝。
领导是人事科的张老师――后来升为科长,后来再升职,做过短期的副校长;另外就是邵科长――萧涛涛在学校期间很长时间直接受他领导。退休后他又曾到萧涛涛自己创办的学校做了她的雇员。
终于完成了报到的手续和一一拜见的程序,萧涛涛被告知当天不用上班,回家准备两天,从下周一开始正式上班。
强调一点,萧涛涛的工龄从一九七五年元月(五日)开始计算,后来,为了对千百万知识青年在农村锻炼一颗红心的作为表示认可,萧涛涛的工龄也随之增添了两年。
和爸爸一起走出学校办公区。
事实上就是一个三面是房,一面对着农田的大院,所以还可以称之为大院,是因为在三面房子围着的中央,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大家每天除了在里做课间操,还偶有机会观赏学员班级之间的篮球赛,间或,也可以在里面打打羽毛球。)
萧涛涛奇怪没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员进出。
因为爸爸说过,这里是教育系统的干部集中的地方,并且,萧涛涛自己也看见了用一条木板刷了层白漆,然后写在白漆上面的几个黑漆大字:“XX地区教育行政干部学校”。
爸爸耐心地解说:“所谓干部,是指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人,将来有可能(也许不能)成为我们这个地区教育系统(或者更高层次更广泛领域)的各极干部。
目前在校的学员,大多来自偏远的县城甚至山区的小学,他们在这里的身份,就只是一个学生。
原来如此。
萧涛涛脑海中身穿中山装(那时杜绝西化,萧涛涛对穿西装打领带还没有直观的印象)手夹公文包,气宇昂岸地行走在庄严肃穆又美丽如茵的校园里的一个个高大形象,立时灰飞烟灭。
实在的,走了这么老远的路,到得这个四野荒郊,不要指望见到一栋高楼大厦,而是连围墙都没有一圈的所谓最高学府,萧涛涛完全没有感觉到荣幸和自豪。
但是以萧涛涛对自身条件的测定,也不能够期待有更好的地方能提供她的去留。
作者题外话:有那么一些细碎且平凡的记忆,偶然活跃在脑海里,竟也呈现出如许的美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