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心里积处的沉重阴霾一扫而光,他仿佛已经看到段语站立了起来,象往常那样欢快地歌舞、说唱。
这夜,因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杨天不可能立即赶回了。后面老妈妈也回家了,杨天同老人们拾掇着做饭后一起吃了晚饭。晚饭菜肴不算丰盛,却十分合杨天的胃口,桌上有几样小菜,主菜是大都市里难得吃上的土鸡,这土鸡是山里放养,没有丁点饲养的成分,味道极为鲜美,看来一切虚假途径和通过改变生物生长规律的东西,总是没有自然质朴的来得真实和亲切呢,杨天感慨着,就吃了许多。
边吃着饭,杨天带着心里的一个疑问就向老人讨教说,老伯,据说您的医术特别高明,都为方圆远近的好多人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平时您为别人治病都不收钱吗?怎么家里如此贫寒,连儿子都出去打工了?老人憨厚地笑笑说,我确实为周围的乡亲治了好多病,比如跌打损伤啊什么的,附近的人都乡里乡亲的,他们也没有什么钱,谁好意思开口要哟,就算一种积德事了,反正都是自己的药方,也是自己采的药,又不花什么钱,只不过费点力气罢了。人活在世上,如果只是图钱,有什么意思哟。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多了反而是种累赘,象我们这些农村人,只要肚子吃得饱,养得下娃娃,心里就十分知足了。杨天心里一震,他从老人这些话里,仿佛也看见了尚仁杰的影子,不禁极端的感慨。
农村的一切都和城市有着迥乎不同的区别,入夜的山寨里,周围静悄悄的,只有真实自然的风轻轻吹拂着这宁静的世外美景,显得那样的静谧,那样的雍容,那样的恬淡,那样的与世无争,也惟有这样,方才显示出了生活本来的质朴和自然,让人不得不重新反思生活和人存在于这个浩渺宇宙的美妙与渺小,教人增添了许多的从容和大度,并且从中油然而生出原本应该具有的对自然和宇宙深深的敬畏之情.杨天就在这样的气愤和环境里,思维突然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这般阔大和幽静,彻悟与灵动,他也突然增加了一种自己还必须去面对的山外的世界怀有一种厚重而无法推卸的厌倦而又欲罢难休之情这个瞬间,幼时熟读的词句猛然跃入心头――“少年不识愁滋味,独上高台,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就在这样的忽而激荡,忽而沉寂之情绪舒缓拍打下,他竟然非常破例地很快睡着了。这夜在老人的家里,或许是他终生很少有被上天眷顾的经历――没有了闹市里声色鼎沸、物欲横流的干扰,杨天睡得格外香甜,都说“一夜睡到自然醒”是一种难得的幸福,这幸福,杨天未曾在繁华的都市里领略过,却不经意地在偏僻自然的山村里享受到了,天亮时,再回想到昨夜的美餐,杨天有种顿悟的感觉――回归自然,其实不单是一种道德的必须,也是生活的实在需要了。
临要告别老人时,环顾老人破败低矮的土房,杨天一阵发酸,他从随身准备着的口袋里掏出一万元钱,塞到送出来的老人手里,诚恳地递给他。老人却怎样也不肯接,说即使是药费,这都是山里自己采集、配制的,哪里值得了这许多?杨天急了,说这也就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算是让他们上学的一种支持吧。两人左推右送地争执了半天,老人固执地说,你给这么许多,我哪里敢接受呀?农村人要讲个塌实的,我接了,可不就是让我不能睡安稳觉吗?
杨天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两千元,极度诚恳地说,老人家要不这样,我看这里学校也十分破败了,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富人,这些钱就当是我对这里学校的一点微薄支持,您看能不能买点桌椅啊什么的,这您一定得收下。老人沉思了片刻,说我就代这里的乡亲和孩子们谢谢你了,却仍然抖抖索索地,才将钱接了。
杨天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地攥紧了腰包里的药,转身朝着来时的崎岖山路上走去,他要把药迅速给段小波邮寄去,好让段语迅速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