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杨康经常是不服气的。

可是事实也证明了我的不服永远是没有用的，因为我再不服也只有服，因为他实在是太强，比我强太多。

于是明明应该是黄蓉和瑛姑的对阵，竟然变成了杨康对黄蓉。而且本应家学渊源的黄蓉却败给了应该是纨绔子弟的杨康。

这是什么世界啊什么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但是比我更觉得这世界简直毫无天理的人正是一直看我与杨康比斗（如果说一方游刃有余而另一方绞尽脑汁仍徒劳无功的情况也算是比斗的话）的瑛姑。

从算术题到九宫图到几何图形到逻辑题甚至智力题，虽然我的程度不高，出的题目都不算难，但也实在架不住杨康写下答案的速度快到惊人。

再简单的题目总要算的，可他却除了写答案意外就再也没动过笔。即使是心算能力强的人，最多也就是精通一种，不然是计算，不然是逻辑的整合，但总没有每一种都如此快速如此正确的。而杨康偏偏就每样都精准快速到了简直无懈可击的地步。

简直也欠扁到让人无话可说。

所以最后我也只能对他猛瞪眼睛，直瞪到头都发起昏来，眼前一黑，险些就跌在地上。

一只手掌适时抵住我背心，一股暖流顿时流入我心间，我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只是头还有些晕，连手也竟然有些麻木之感。我惊慌道：“杨、杨康，我的手好像……我的手……”

我与杨康毕竟相识日久，自然有一番默契。我说得语无伦次，他却也完全明白我说了什么。他神色也是一变，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又握了握我的左手，我却只能摇头，表示我的这一只手，现在竟然已经没有半点感觉了。

想不到我肆意妄为了这么多年，从来想说就说，想闹就闹，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却是这一通斗气就让我的伤势恶化速度加快数倍，也让我切身尝到了任性妄为的恶果！

纵使我最近已经确实稳重许多，也确实开始学着为别人着想，不乱发脾气不迁怒等等，但似乎世界上的事情永远这么让人无奈——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太不在乎的时候什么都很顺利，可是等到那个人开始在乎了，麻烦就开始一桩接这一桩的来。这种情况，岂不是又和那句很经典的：“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失去以后才会觉得珍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管是先失去再珍惜还是先珍惜再失去，总之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样让人想哭，哭到泪泣纵横，哭到不能自已。

可这次我忍住了，我只是颤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地颤抖着。

那女子也就是瑛姑见我这虚弱的样子，突然道：“你受伤了？”

我点头，道：“是，而且是重伤，非要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耗费真力为我治疗才行。”我不想废话，因为我已经因为之前的耽搁斗气而让身体情况恶化得太快太厉害了，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一点都不能。继续道：“你指点我去找一灯大师疗伤，他必然会答应，也必然会因此元气大伤。我知道那样的情况正是你所期望的。”

闻言瑛姑大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理她，只继续道：“你指点我去找他，本就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我到了那里，不管一灯大师有没有救我，有没有伤元气，你去找他，哪怕是杀了他，他也不会动你半根毫毛，所以无论如何你至少也能够全身而退，那么你又为何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呢？”

瑛姑怒道：“你究竟是谁！我在问你！”

我道：“我是黄蓉，他是杨康。我还知道你是瑛姑，原本是段皇爷的妃子，可是后来却恨上了他，甚至决意要杀他。”

杨康默然不语，只在一旁看着。

我突然想起，杨康似乎的确是几乎没探问过我什么事，像我知道的这些秘密，他也从来没问过我是怎么知道的，从谁那里知道的。

他不在乎的究竟是秘密的本身，还是我这个人？

我突然心里又有点乱。

于是马上继续道：“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不会回答你的。而且对你来说，知道或者不知道我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对你也并没有什么用处。重要的是你想要怎么做，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瑛姑沉默了。

她不是笨蛋，即使她算不上特别聪明，特别精明，甚至有时盲目糊涂，但却总还不是一个笨蛋，她总还知道形势，总还知道轻重。

段皇爷出家之后法号一灯，隐居在离这里不太远的一处地方，座下四大弟子“渔樵耕读”阻挡任何向一灯大师求医的人——一灯大师身怀“一阳指”和“先天功”两大神功，对于身受内伤之人来说，如果重伤到这个世间只有一个人能救，那么这个人必定是一灯大师。

可惜一灯大师虽能救人，自身功力也必定大损，没个三五年根本恢复不过来，到时仇家上门，一灯大师就要马上吃亏。所以他座下弟子不愿他救人，也因此与一灯大师有过节的瑛姑根本不能靠近他一步——即便一灯大师不在乎瑛姑会不会杀了自己，可那四大弟子在乎。

也所以，若是有人冲破渔樵耕读的阻拦让一灯大师救人疗伤，那么此时便正是瑛姑报仇的好机会。

——即便我们不成功，不管是有没有见到一灯大师，还是见到了一灯大师却不愿救我，瑛姑也没有半分损失，所以这笔买卖她为何不做，有什么道理不做。

想罢瑛姑走入内室，写了什么东西，然后用布包起来缝成个布囊，就这样做了三个，才又走出来，把布囊放在桌上，道：“你们从此间出去向着东北走，到了桃源县境内，拆开白色布囊，里面自有下面的指示，不到时候万万不可先拆。”

杨康正要伸手去拿，瑛姑却道：“且慢！”

杨康又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吩咐，势子半分未停，瑛姑已经伸手去抓，却不知怎么的，杨康只是随意一抓的样子，明明瑛姑的手似乎根本还是放在布囊之上，可瑛姑那一抓之下却只抓了个空。

杨康把布囊放入怀中。

我笑道：“你有什么条件，我们把东西拿到手里了，也未必就不会答应。同样，我们若是奸险小人，即便答应了你，也自然不在乎什么承诺。”注意了我说的可是未必，既然是未必，那也就什么都不一定了。我和杨康，是不是奸险小人暂且不说，但都总不能算是君子就是了。

瑛姑默然许久，才道：“我不跟你计较，但你若侥幸不死，一个月内，你们两人必要回到我这里来，陪我一年。”

我哈哈一笑，道：“陪你是可以的，不改条件么？好的，我们答应了。”

瑛姑神色微喜，道：“那你们就快些去罢。”

我却笑了，心里暗道：“留在这里那可不难，可要命的是我和杨康一定什么都不会教她的，因为我说的可是‘留下陪她’而非‘留下教她’！要想我们教她算术，那她就做梦去吧。即便她学的会，她也休想破了桃花岛的奇门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