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丽,赵丽……。”和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霍去病微微一笑,听和尚的声音,他就知道一定是赵丽淘气,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和尚跟在她身后,找不到她了。
叫了几声,便没有了声音,看着新札好的营盘,李敢微笑着把竹筒放在石上,伸袖抹了抹脸上的汗,和尚带赵丽去摘果子,不知又跑了哪儿去了,赵丽每天都欺侮和尚,难得和尚好脾气,也不生气,如果换在霍去病……,李敢想起淮南的那一掌,不由一抖。
“李敢……。”赵丽坐了下来,手里拿着四五个果子,果子很大,她的手又小,看上去很滑稽,她把果子伸到他眼前,“吃吧!很甜的,和尚和我吃了好多,这是留给你的。”
真的很甜,水也很多,“什么果子?”李敢吃了几个,转过头看了看和尚,“和尚,你看你的脸,都是果汁。”
和尚擦了擦脸,挥手赶开围在头边的蜜蜂,“不知道,赵丽找的。”
李敢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赵丽小的时候吃了很多的苦,没饭吃的时候,她娘带着她在野外摘野果子充饥,所以赵丽知道很多的野果子,“赵丽,你听冠军侯说过甘泉宫是什么样子的吗?”他知道,唯有这样,才不会让赵丽想起从前在淮南的日子。
果然,赵丽再没有问下去,笑道:“没说过,不过我听元宝说过,前秦的皇帝出游的时间,曾经到过甘泉山,觉得那里风景秀美,他见山上匈奴人建筑过的宫殿,心中微有所感,便觉定在甘泉山上修筑甘泉宫,宫殿修好后,便被称为甘泉宫。
秦朝皇帝在修筑甘泉宫时,要求所有筑城的土均要蒸熟,然后在蒸过的熟土之中拌上畜血、白灰和砂粒,经过这些工序后,方可夯筑。每夯筑一段,检验一次。凡用铁锥刺进一寸,筑城者人头落地;反之,检验的人头颅搬家。
城内的宫墙也如法炮制,坚硬得可以磨刀斧。宫殿区豪华壮丽,可以说:宫内‘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甘泉宫的豪华宫殿还有“温宫”的美称,即所谓‘中无昼夜之殊,阴阳迭更于外,而内无寒暑之别’。所以,甘泉宫一定金碧辉煌,和建章宫一样的漂亮。”
和尚和李敢听得呆住了,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真的吗?”
看他们听得入迷,赵丽有些得意,只是点了点头,正在说话,却见乌鸡飞快的跑了过来,“赵丽,咱们在路上打到一只鹿,赵将军说烤了吃,他说你喜欢,叫你一块儿来吃。”
赵破虏?李敢、和尚和赵丽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赵将军叫赵丽去吃鹿肉?”
乌鸡很高兴,“是啊!赵将军还留有上次皇上赐他的一罐好酒。”
果然在烤鹿肉,赵丽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赵破虏忙碌而兴奋的面孔,她不知道赵破虏这次又会想什么办法来整治自己,难道又找一个人来斩伤自己?想得心惊了,脚步也停了,乌鸡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走啊!鹿肉烤了很久了,火侯快到了,你闻到香味儿没有?”
赵丽走到乌鸡身边,轻声道:“乌鸡,你们赵将军打什么主意,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我,今天干嘛要找我来吃鹿肉?”
“赵将军很喜欢你啊!那罐酒就是留给你喝的。”乌鸡拉着赵丽,跑到赵破虏身边,“赵将军,赵丽来了。”
吃了几块烤得恰倒好处鹿肉,又喝了两碗酒,赵丽觉得赵破虏也不那么讨厌了,他也是一个挺风趣的男子,见多识广,无论什么时候,都镇定自若,很有霍去病的风范。
玩了一会儿,赵破虏倒了一碗酒给赵丽,“多喝点儿,这酒很难得。”
果真很难得,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醇香的酒,虽然平日里很少喝这么多的酒,忍不住还是想喝,没想到竟会这么嘴馋,刚把木碗拿到嘴边,霍去病就走了过来,“你在这里。”
一回到霍去病住的营帐,霍去病就沉着脸坐到了灯下,赵丽一扫眼看见案几上的饭菜,立刻明白他一直在等自己,还没吃饭,微笑道:“你生气了,我向赵破虏要了一块鹿,烤给你吃。”
等了半晌,霍去病都没有说话,“你不吃吗?我自己吃了。”
霍去病跳了起来,“吃,还有酒。”
等赵破虏送鹿肉的时候,赵丽将霍去病赶到营外找作料,快速的沐浴完毕,然后又抓着霍去病藏在竹简后的酒瓶,拔开塞子,就闻到一股醇香的酒味儿,果真是好酒。
跑到帐外,霍去病已坐在了火边,鹿肉穿在钎子上,已抹好了作料,赵丽坐在霍去病身边,将手中的酒瓶递给他,“喝口酒,一会儿就好了。”
巡了半晌营,乌鸡微微觉得有些累了,跟着赵破虏,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他真不明白赵破虏怎会有如此充沛的精力,似乎从来都不觉得劳累,走到霍去病住的帐外,乌鸡看着火边的两个人笑道:“将军,我看冠军侯身边的女子,长得真漂亮。”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过了头,果然,那个女孩子真的很漂亮,一身白色的长袍,里面是淡蓝色的细布夏衣,在夜风轻轻起舞,那女子一头黑亮的长发,如水波般轻轻荡漾,整个人说不出的清雅美丽,看了半天,有人突然大叫了出来,“赵丽,赵丽。”
所有的人都看出那女子正是赵丽,她侧坐在霍去病身边,从一侧来看,只能看见她精美的右脸,众人都看得呆住了,赵破虏缓缓转过头,其实对于骠骑营的人来说,这已不是秘密,可对于其他营的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于是轻声斥道:“看什么?巡营去。”
一行人又向下一个帐篷走去,可是人人都心生特异,为什么原先竟没有看出赵丽是女子呢?每次看到他,除了觉得特别漂亮外,竟然没有怀疑她是女子。想也奇怪,这世上是会有那么美的男子吗?不会有的,根本不会有。
鹿肉很快就烤好了,赵丽递给霍去病,“吃吧!很好吃。”
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赵丽笑了起来,“不好吃吗?”
没有回答,霍去病吃完了一串肉,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难吃。”
笑着喝了一口酒,看着周围的风景,再穿上女装,赵丽觉得自己如同在做梦,旁人知道自己是女子始,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就连原来讨厌自己的赵破虏,都会请自己喝酒,真的很奇怪。
握着酒瓶,手指又碰到了脸上的伤,就连受伤,都觉得是在做梦了,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才会醒。
看样子,似乎也不算难吃,霍去病吃了一串又一串,哪里像一个对战争充满憧憬的将军,完全是一个孩子,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和李敢、和尚、赵破虏一样,有血有肉,喜欢美食和美女的男孩儿。
可是摸着自己脸上的伤,赵丽又觉得霍去病和他们不一样,除了李敢外,没有人知道她是女子,受了伤之后,他们总是说,男人就要有伤疤,才具有男子汉的气魄,他们都不知道,这道丑陋的伤疤,对一个女子,简直比噩梦还要恐惧一百倍。
“回去。”霍去病吃完了肉,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眼看着天空,满面的憧憬和期待,不知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充满自信?为什么总是无忧无虑?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能让他担忧吗?
回到帐中,赵丽洗了脸,就躺了下来,睁眼看着帐顶,不知道帐外的星空,是怎样的美丽,突然又想到小的时候,娘带着自己在野外摘果子的情景,淮南的星空清晰得如同衣襟上的花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去。
“想什么?”
说话间,霍去病也躺了下来,一脸的满足,看着他的神情,赵丽突然觉得要像他一样就好了,永远都充满了阳光般的朝气和活力,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在想小时候,娘带我在野外摘果子的情景,我还记得我们屋檐下有一窝小燕子,我走的时候,羽毛才长出来,黑亮亮的,很漂亮。上次走得急了,也没去看看它们,不知道它们飞到哪里去了?”赵丽回想着,真的很疑惑,那么小的燕子,不知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它们会在何处藏身?
霍去病很久没有回答,也许,他觉得自己是傻瓜,自己离开淮南,已有十多年时间,再长寿的燕子,都已寿终正寝了,虽是知道,可是还是忍不住的问,如果它们不死,现在飞到哪里去了。
“回家。”霍去病突然说,“一定回家了,下次去淮南,一块儿去看。”
下次?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听霍去病的语气,很快又要出征了,大漠的风沙,很快就会吞噬自己单薄的身体,也许就要长眠在异乡了,这样也好,奶奶和翠儿都安顿好了,没有什么牵挂,死就死吧!
安然的闭上眼睛,赵丽微微的笑,她不知道,霍去病早已睁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这个人,为什么这么笨呢?过去的事,总是要记在心里,危机迫在眉睫,她却在担心淮南的燕子。